我没啥，成哥名声在这里，他是怕你，我就帮哥出坏点子的，办公室里，成哥赞青哥，青哥捧成哥，谦虚是最大的美德，尤其是社会人在场面上，低调做人，高调做事，永不吃亏。
那货已经彻底认了，他相信成哥绝对想杀他而且是不得好死死无全尸，在他眼中，那玻璃瓶子火药可是货真价实的大杀器，加上之前折磨的也够呛，超出一般高利贷逼债的手法，明显是惹了不能惹的人物，所以痛快地把骗了的钱吐出来了，毫无隐瞒地说出了在哪个出租房的床底下，钥匙就藏在租房子的这栋楼的某个花坛里，用避丨孕丨套裹着。
成哥电话喊了大军回来，又安排林林、狗子和另外俩小孩跟着大军去拿钱，不到一个小时，大军回来了，三十多万，都在个旅行包里。
成哥摸出两沓子要给青哥，青哥说不认俺这个弟弟了就给吧，老哥看我这个人能不能值这个钱……
成哥笑了，捣了青哥肩膀一拳，扭头冲我说，小弟弟，有事过来找你哥，没事也过来喝茶，我看好你。
那货，你准备怎么处置，青哥正色，问道。
成哥说，过两天就放了吧，这货折腾的不轻，现在弄出去不好。养好了就弄走，好在都是皮肉伤。
别放，青哥说，他已经知道你地方了，惦记上可不好，这货，身上说不定有大案子。
那，真做了他……成哥有些踌躇。
不用，你养他几天，就说养好了伤再送点盘缠路费就送他走，要不然带伤怕他报警，先用话哄着，这几天好吃好喝伺候着，该叫大夫叫大夫，等看不出伤来了，就送警方，就说发现个诈骗嫌疑的，我估摸这个逼养的身上的事，小不了。
过后，一个月还是两个月，记不清了，青哥说成哥那边传过话来，那货是个蛇头，手上背着好几条人命，组织偷渡，**幼女，但之前没留下案底子，不过同犯被福建那边公丨安丨机关拘了，他属于在逃嫌疑人，用别人身份证跑出来躲事的，早就够了枪毙的杠杠，没钱用了本想捞了这一笔就跑出去的，没想到栽在这事儿上。
最后打听的结果，应该还是判死刑了，来了一个班的武警押解回闽的，当场砸上死镣，估计现在坟头荒草应该半米高了吧，如果能有人给他收尸的话。
据说成哥为此还受了个什么奖励，咱就不知道了。但我知道，青哥折腾人的办法，简直比魔鬼还魔鬼，从心理到生理，拿捏的火候，外焦里嫩，千万别犯了他手上。
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冷不丁被人一刀子捅死，或者暴怒激愤下同归于尽，以及想不开跳楼卧轨的等等，那是逃避，是懦弱，不见得是英勇凶悍的表现，死，反倒是最大的解脱和向往。而为了信仰和理想受尽折磨不得好死，却很难有人做到。求生是人的天性本能，为信仰而死，那叫杀身成仁舍生取义，欠钱的老赖，连道德良心都丧失了，还会有坚定的信仰吗，真是连死都不怕，还怕还债吗，肝脏肾脏眼珠子还能卖俩钱呢，可有几个这么干的？所以，越是不怕死的，就越怕死，对这样的，就得熬他，像熬鹰一样——青哥说。
熬鹰，是驯鹰的人常用的手段。
我们熬鹰，也是让人乖乖就范，老实还钱，别有歪歪想法。
这个熬鹰，不是个别专政机关的熬审，那个涉嫌违法了，毕竟上头说的那个福建的货，是特例，而且也不是我们绑的，青哥极少会干这样的傻事。
不一定要关进笼子里或者绑起来，以天地为囚笼，以无形为梏绳，才是熬鹰的大化手段。
这要从一笔三十五万的委托业务说起。
办公室里，硬木沙发上坐着一个穿棉布老头汗衫的干巴老头，黑布鞋上还沾着黄泥巴，外头正是蒙蒙雨，街边地上泥泞骚腥的如娘们的那个那里。他身边搁着一个尼龙绸包，那是十几二十年前工薪上班人士随身带着装饭盒的标配，带着草腥气的草绿色的尼龙绸包，像极了一簇扎成一捆的青草，老头哆哆嗦嗦地解开结扣，摸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抚了抚略有湿色的表皮，皱巴巴的深褐色布满了像牛蛋子上的皱纹，绕了一圈又一圈，绕了七八圈，才松开线绳，小心地抽出两页纸，双手弓腰，递给青哥。
青哥扫了一眼，搁在茶几子山，啜了口茶，又给老头茶碗里添了一口水，老头赶紧躬身接过，谦恭得像村长见了乡长。
互动瞎聊哈，我们办公室是有家伙的，棍棒足够，尤其这种押运用的狼牙棒，一棒子抡上就是一条血肉撕裂的口子，痛得要死还不会死，当做标配警棍是不符合警械规定的，但是对付抢劫银行的犯罪嫌疑人并无过分，这玩意我们只用过一次，其余的只要掏出来哐当扔了桌子上，震撼效果就有了，不需要真用。
其实，最好的武器是拳头，例如这双硬茧斑驳的老拳。
但青哥说，最好的武器却是大脑，他十四五就靠玩脑子，干了个大事——却迟迟不讲啥大事，直到后来的后来，被我絮叨地问烦了，才吐露隐情，听完后，阴狠俩字跃然嘴边。
其实，他不是烦了，而是到了，该说的时候。
我知道了，秀才杀人不用刀，这大概就是，青哥让我传承衣钵的主要原因吧。
大叔，咱这个活不太好干啊，介绍人也说了你家情况，挺不容易，前期费用俺这也不收了，收你也拿不出来，不过事成后收你百分之四十，就是四成，你看中不？
见老头懵懂，青哥细细地解说，拿着我们提前打印好的委托协议，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听得老头直点头，说没有意见。
签字的过程很顺，这是个村里的老会计，也算能识文断字的，我站在老头旁边，用铅笔轻轻戳点一下，在空白处，老头便依次工整地填上了姓名、委托事项、报酬金额、还有日期，字迹规矩的像打印出来的，写字的手有些颤，他手腕子上乌亮亮的老上海机械表，滴滴答答，像心跳过速的悸动。
违约条款是必须要有的，曾经有债务人受不住折腾，自己去找委托人协商，而把催收方给甩了的，所以按照违约条款，催收期间内任何关于该笔回款款项，都作为我们的业务成果，换句话说，就是我们啥也不干，烧香拜佛地求得债务人良心发现主动还款，那也算我们的本事，该付的酬金劳务款，一分不能少，委托人要拒付或者提前中止委托，必须交付违约金，违约金跟该笔催收业务完成后应收到的最高报酬数是等同的，以此打消某些人不切实际的念头。当然还要注明，委托方放弃对违约金额高过的抗辩权，约定我们当地某区法院管辖受理，里面某些法官，跟青哥的自家老哥一样熟悉，万一闹到打官司了，还有个后路——汤水不漏，文武兼备，讨债的更要懂法律。
随后，小涛打开摄像机，对着人转着圈录，满屋子的人都录到了，老头手里举着刚刚签下的委托协议，我照着标准程序，问，某某先生，这是你本人自愿签订，没有隐瞒事实，也知晓并同意违约责任，委托我方全权代为提供劳务服务，对该欠款债务人进行还款提醒协商调解和督促等事项，对不对……老头显然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有些惶惶，但也一一作答应允，还冲着摄像的小涛，硬是挤出一个笑容，胡茬遍布的脸上沟壑更深刻了些，笑得让人想哭，让我一下子想起我乡下的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