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娟……我们已经离婚了，你找她没有用，她爸在税务稽查上，她妈就是法院的，你想清楚……你们也是给人收账的，是叫债主骗了，我根本没钱，你们来了也白搭，大哥，我叫你打了一顿出出气就行了，这点钱你拿着，给兄弟们喝个茶，我给你赔罪了，谁都有个遭难的时候，我今后要死不了，忘不了大哥的大恩大德……
是条汉子……青哥说，你也不容易，坐下来说吧。
那人拖了拖腿，哆哆嗦嗦忍着疼席地蜷缩，虎子给青哥拖过个凳子，屋里唯一的一张凳子，青哥坐下，我们四个围着站在四边，大健亮出甩棍，虎子掏出根钢管，我攥着辣椒水，小涛贼兮兮地摸出把锥子，在手里比划着，时不时在墙上戳上下，像是在看一只等待阉割的鸡仔。
苗苗的爸爸自杀了，你知道吧，青哥问。
我……知道，都是老同学，我害了他，我也没办法，我的钱都被骗走了，我也不想这个样，我真没钱了大哥……
死个人没什么，死就死了，可他从我们这里借了五十万，又转借给你，利息没挣到，人死了，这钱，我们老大叫问你要，他家把债权转让给我们了，这是转让协议，你看一下，这个账我跟你谈就行，跟张勇家再没有关系了。
大健扔过去一叠子复印件，足有七八张，那人接过来扫了一眼，放在一边，看着我们，说，大哥，你说咋办吧，要不我跟你们走，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嗯嗯，你还挺光棍啊，叫你跳楼你干不干？虎子虎着脸，往前一步走，那人往后缩了缩，后背靠着墙。
跳了楼也没用，这样吧，你去帮我们带货吧，从缅甸带回来，够了数就清账，可以吧，青哥的声音低沉。
……犯法的事我不能干啊大哥，千万不能干，抓起来要判刑坐牢的，运输丨毒丨品是死刑啊，我给你们干活吧，我会弹琴，还会写毛笔字……
c你个娘，虎子一耳光上去，闷闷地，这哥们嘴角出了血。打耳光是很能羞辱人的办法，跟打屁股一样，除了疼痛，还有羞辱。
嗯哼，这不是得请个大少爷回去供着么，俺老大是痴了啊，他不缺儿子，青哥说。
反正我没钱，我就是没钱，你打死我也没用，打死我你们都跑不了，我每天都跟媳妇通电话，跟孩子通电话，一天联系不上就是出事了，她们会报警，你们都跑不了。
青哥没有挑出他的语病，都离婚了，还天天电话联系啊，这明显合伙做的套的么，但青哥没说，我也装不知道，依旧忿忿地站着，努力装着像个社会小哥应有的样子。
要不你带我走吧，押着我找别人借钱，只要能借出来，就还你们，周小军可怜巴巴地说，不过我信用记录全完了，走小贷是不成了，只能借私人的。
没有征兆，大健的小甩棍啪地抽在他腿上，周小军疼的一哆嗦，大腿内侧的肉是很娇嫩的，男人女人都是如此。
这样我很为难啊，我很为难，本来看你是个爷们，想帮帮你，你又跟我们耍光棍，那只好找你媳妇要了。
随便你们，反正去了就报警，我家人要是有什么伤害，你们都要负法律责任！
周小军呲牙揉着腿，看来那一下青紫杠子是起来了，你要不打我吧，打断个腿胳膊正好找个人要医药费。这哥们往旁边一躺，头垫着桌子腿，一付任人鱼肉的样子，倒是挺光棍，除了目光中隐含不住的惊惧。
给他长长记性，青哥对我说，我明白这个长记性的意思。坏笑着上前拉开周小军的裤腰带，往裤裆里喷了半罐子辣椒水，高浓度的辣椒水，对敏感部位皮肤的刺激效果，岂是一个舒爽了得。
片刻，这哥们压抑不住叫唤起来，张大嘴喘气，死鱼一样，瞪着我们。
青哥不愿意用电击器，尽管他那里有美国进口的高级货，那东西对精神高度紧张的人，很容易电出个好歹，而辣椒水只要不喷了嘴里，就算是哮喘过敏的人，也可以享受，特别是裤裆里头的隐私部位。
这是些辣椒水，留不下伤来，你不用寻思别的了。今天这个事没有个说法，咱都不好过，我也没法回去交差。
我最多就有三千，大哥，真的就三千，说着，周小军这哥们跪下，朝着青哥磕头，邦邦地，机械地，磕的带响，也许是裤裆里被催泪辣椒水刺激得受不了的缘故，以及不知道还要受到什么折磨的恐惧，以疼制疼，转移疼点，顺便求饶。
还真是光棍，我看好你，伙计，青哥微微笑了，我们都微微笑了，但青哥的笑，分明是笑里藏刀的笑，老狐狸看鸡仔，基本都是这么个笑容。
帮帮你也不是不可以，要不你今天还真不好过，给他照片看看。大健把陈娟接送孩子的照片递过去，他接过去，看的仔细，眉角尖不住的跳动。
再问你最后一次，哥们，给我们带货，四号，塞直肠里，一次带不多，抓到了也就判个十年八年的，带几次，我们的账就清了，你说呢？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不能进监狱，进监狱我就看不到孩子了大哥，大哥你帮帮我，我真没有钱了，求求你了……
兄弟们大老远来一趟，真不容易，你看看怎么处理吧，青哥叹了口气，目光从周小军身上挪开，满屋子打量。
大哥你看，我这里有两千来块，真的就这么些了，我都给你，都给你，你帮我挡挡吧，反正也没钱，但不能叫你们白跑趟，我是真没钱了，就这点全给你吧。
也行，不过我得给你想个办法，要不我们不来要了，俺老大还得安排别人来，这几十万也不是个小数目，凭空瞎了不可能，你说是不是？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帮小弟出个主意，周小军一脸哀求，依稀闪过一丝得意，转瞬。
这样吧，你写个证明，就说这钱是做生意亏损了，赔上了，我们也好回去给俺大哥交待，要不别人来了，找你要不到钱就去找你老婆孩子了，他们未必有我好脾气，是不是?万一搞的大了吓着孩子就不好了……
好，我写，叫我怎么写都行，我听大哥你的。见事情有了转机，尽管脸上的巴掌印子还宛然清晰，周小军已从跪着换成趴坐着，头朝下低着，眼神朝上，打量。
大健从挎包里摸出印泥，又抽出张打印好的东西，平摊在小桌子上，叫他签字按手印。
合作经营协议。某某日期之间共收到张勇本人交付的出资款项人民币两次，合计七十八万元，该款项用于共同出资经营进口再生塑胶生意，购进多少多少吨后再销售，承诺本金收益不低于银行贷款利息，如因经营亏损，共同承担损失。落款日期是今天，我们来的今天。
不待周小军看仔细，青哥开腔，这样我们好交待，证明你这个钱是亏损了，从你这里没戏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找张勇家里要，要不再来就不是这么个态度了啊！
快写！虎子敲了敲桌子，蒜钵子大小的拳头邦邦地，震得印泥盒子跳了起来，打开的盒盖子滚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击声。
这哥们没怎么仔细看，顺从地签了名，又按照大健提示，按了双手拇指的指印，上下左右都按了。大健扯过来，吹了吹，又吹了吹，退到后面去，扇扇乎乎地想让这个字据的印油快点晾干。
这个兄弟们的辛苦费，你看看，怎么个给法，帮你挡的事可不小……
哦，哦，好的大哥，周小军从抽屉里，从衣兜里，从相册夹层里，从折叠床的床脚钢管里，抠出一张一张又一张的红票子绿票子，皱巴巴铺了一地，一张张捋平了叠起来，差不多两千三百多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