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在监狱里过的挺苦吧，如果当初自己能好好管教他，而不是为了赚钱把他撇在老家不管。说不定他现在也能考上大学了，就像眼前的青年一样优秀。

男人啊，年轻时为了拥有权力和金钱放弃了一些自以为不重要东西，等到老了才发现你失去的往往比得到的更重要，可你想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肖永海心底一阵苦痛，颓然的低下头不再说话。

许少轩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等老头说话，他伸出右手拿起老头的包：“爸，你的包太沉了，我拎着吧。”

肖永海叹了一口气，把背包重重的放到许少轩的手上。

肖永海的家位于西海市东南角，离海岸线不远，开车十来分钟的样子。小区不大，里面设施陈旧不堪，这种小区在西海只能算中低档水平。看来肖永海在帮会里混的不咋样。

收拾妥当后已经是晚上了，俩人就着榨菜各喝了两碗粥，许少轩勉强灌了个水饱。肖永海似乎有些疲惫，无心跟他客套吃完饭就回卧室了。

肖家是老式的两室一厅一卫，老肖住主卧把许少轩安排在了客房。客房不大7、8平的样子。靠窗的位置摆了一张大床，床边立着一个双开门的衣柜。屋里有点潮，窗台上落了一层灰，应该好久没人住了，不过被褥倒是干爽，床垫也挺软的。这让睡惯了硬板床的许少轩多少有些不适应，在床上翻了半天也没酝酿出睡意。

他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窗台边轻轻地推开窗户。9月底的西海市夜晚已经不再闷热了，站在窗口不时有带着咸味的海风吹来，感觉还挺舒服。许少轩望着漆黑的夜空静静的发呆。

一切好像做梦一样，半年前，他还是天朝刑警学院刑侦专业的一名普通的大三学生，和这所学校里的大多数男生一样，他每天认真的学习专业知识，希望将来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刑警。

学校的生活平淡枯燥却也很充实，在那个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环境里，似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浓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男生们遇到问题时往往用武力解决，谁的拳头硬谁的话就是真理。一群半大小子聚在训练场上一言不合就开打，散打、摔跤，跆拳道。拳头不过瘾就上脚踹，哪样来劲玩哪样。有时打红眼了还要上嘴咬。只要不太过分教官也不会干涉。毕竟在面对亡命徒时他们可不会和你讲规矩

这才是爷们该有的样子，男人的y染色体里天生就带有暴戾好斗、嗜血如命的基因。

晚上熄灯又是另一番光景，哥几个躺在寝室的硬板床上光着屁股想女人，老六和耗子他们这会儿也没睡吧，一定还在争论痕迹检验的张黎黎和乔嘉瑞谁的**大。计算机的田璐路是不是戴美瞳了，那姑娘眼睛可真大，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看的人心肝乱颤。法医系的回族美女林萌萌整天扳着一张僵尸脸，怪不得她要学法医，自己照镜子都看习惯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丫头片子屁股挺大，摸起来应该挺软。相比其他男生钟爱的胸部，许少轩更喜欢看女生屁股。操！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就更睡不着了。

许少轩烦躁挠了挠头，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点着了。其实他原本是不抽烟的。为了这次任务，他硬是被逼着学会了抽烟喝酒。王处还特意把他扔到大北监狱关了四个月，说是让他实地学习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流氓。

这会儿回想起来，许少轩的流氓培养之路并不艰辛，监狱生活还挺长见识。很多东西都让他感到新奇，通过和狱友的接触，他体会到了不一样的人生。当然了主要还是因为假坐牢所以心态好。

很多新人进号子，要么是一脸不服不忿，天底下老子最横最牛逼你们都得爬着跪舔。要么就整天沉着脸，谁也不搭理跟奔丧似的。对于这类人根本不用管教出手，牢头们会变着花样教育他们重新做人。

许少轩就不同了，这人打小就会来事和谁都能处一块去，进去后整天一副笑脸，忽悠什么大家一起坐牢是前几世修来的缘分，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坐过牢。是男人间最铁的四种情分，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恍惚间众劳改犯有种这小伙不是来坐牢，而是来八百里水泊梁山结义拜把子的错觉

号子里生活苦闷，冷不丁来了这么个二虎吧唧的小子，大家倒也看着乐呵。所以没谁真正为难过他，还让他混出了点狱友情。临走时上铺的小河北哭着喊着说舍不得他，抱着他大腿不让他走，最后没招了，还非要留下联络方式，说是出狱后找他一起混社会。

许少轩弹飞手里的烟头，又拿出一根点着了，想起小河北，他不禁一阵感慨。

小河北比他小一岁今年刚满20，15岁时因重伤害被判了8年，在少管所待满三年后直接升入大北。说起来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初二时为了赚点学费帮人看水果摊，不料和2个收保护费的小地痞起了冲突，双方都是手上没撇的半大小子，撕扯几下就红眼了，混乱中小河北拿着水果刀一阵乱捅，致使两人受重伤，其中一名16岁的未成年人肝脏破裂。案子到了中法。女法官看小河北可怜，明里暗里没少帮他做受害人家属的工作，经过一番调解俩家的家属表示只要赔钱可以达成谅解。虽然缓刑是不可能了，但取得谅解书怎么也能少判几年。

然而，现实总是比想象来的残酷。小河北那拥有两个鱼塘的亲爹说拿不出这20万，在法庭上高喊：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当然这个“命”指的是他儿子的命。

因为他后妈跟他亲爹说了，小河北只要坐牢这辈子就算是毁了。坐一年和坐十年没有任何区别。与其放他出来在外面胡混，还不如让他在里面多待几年接受党的教育。他后妈还说了，钱不能乱花，要花在刀刃上。与其拿这20万打水漂，还不如把钱省下来培养他弟弟。

将来弟弟有出息了，还能反过来拉扯他这个不成器的大哥。

他亲爹来看他时，反复的唠叨着这样的话：在牢里有吃有喝不花钱，还能接受免费教育，多呆几年也没啥不好的。你弟弟马上就上初中了，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将来他要是有出息了，你出来还可以靠他。

当小河北的亲爹带着一副，你看，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的神情说完这翻话时，小河北只回了一句:

“那个女人生的孩子才是你亲生的。我他妈的就是个水漂。”

平心而论许少轩还是挺同情这个苦命娃，但也仅限于同情，这个世界命苦的人多了去了，他没工夫挨个送温暖。再者说两人身份的差异，注定让他们不会再有交集。所以他给了小河北一个假的地址。

许少轩当时不可能想到的是，俩人还会再见面。直到那时他才相信佛家常说的因果，真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王处接他出狱的那天，许少轩在监狱门口墨迹了半个多小时，一会掏出手机靠在监狱大牌子前自拍留念。一会又说有东西落牢房里了要回去拿。其实他的真实想法是：当劳改犯怎么着也比当卧底容易，最起码没生命风险，能拖一天是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