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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两人同时可以休假,李喊和黎冰在租房里睡到日上三竿,肚子饿得呱呱叫才舍得起床。昨晚颠鸾倒凤折腾了半夜,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青瓜味儿。李喊捶着腰眼,拉长声调吟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黎冰笑道:起床就用手抚腰,只怪昨晚太发骚。李喊一个虎扑,双手捏了美人胸脯一阵蹂躏,直让她讨饶方罢。黎冰来后,把猪窝般的出租房彻底倒饬一番,灰黑的墙壁贴了花花绿绿的墙纸。油腻腻的水泥地板也铺上了彩色塑胶地垫,一块块拼起来添了些许温馨。窗户上挂了粉色窗帘,再吊一串亲手折叠的心形纸风铃儿,风一吹,叮叮当当悦耳动听。李喊感觉这日子过起来爽歪歪,六月里吃了凉粉一样舒服。
只是黎冰心理总有阴影,**时老感觉屁股下有蟑螂在钻进钻出,心思自然无法集中。李喊在上面奋力拼搏挥汗如雨,她在下面左顾右盼心在焉,两人就像不配套的螺丝般无法同步,搞得李喊恨不得拿个黑袋子蒙住她的脸才解气。
我们搬个地方吧?黎冰提议道:天狗街反正也呆不了长久,钟老板已经着手准备把乌江钢筛厂和天狗街全部征收了开发大酒店和高档住宅了。
李喊感慨着说:有钱人就是好啊,手一挥就圏块地,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这地方是巴城东边的门户,开发房地产肯定会旺,只是这地方住户密密麻麻的,只怕不是那么简单能一朝一夕搞定的事。
黎冰笑道:你操那等闲心,反正没有一寸儿地方是你姓李的,几时你也有钱了,也找块地过过指挥千军万马的瘾看看。
李喊皱眉道:你这话说得有味,是不是嫌我没钱?
傻瓜!嫌你还跟你睡觉?黎冰看他敏感,脸上僵着笑容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李喊也想过搬家,一来天狗街离上班的地方到底有点远,二来天狗街三教九流乱七八糟的,确实也不是能住人的好地方。自己现在口袋里不再是当初苦力汉的捉襟见肘了,工资在这个城市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算得上正儿八经白领阶层。到新城区租个小公寓,也不是承受不来。想归想,总是无法下定决心,总感觉不知道这天狗街有什么说不清的东西牵扯住了。自上次黎冰被飞车抢劫受伤后,再没有见过寇惠惠,打她手机总是不接,李喊有些担心,一直怅然若失。
黎冰再次问道:你是不是舍不得涂海生这帮朋友?李喊答道:好吧,不忙,我找到合适的地方就搬,反正你一个月难得来住一两次。
即使是休息日,黎冰电话也总是响个不停,大多是业务电话,她客气的回复着。可有个电话一打进来,就被她掐断了,打了五次,终于接了,黎冰叫声钟总,说话却吱吱唔唔,声若蚊蝇。李喊问道:钟总找你什么事?黎冰脸色有些不自然,勉强着笑道:说是介绍团购业务,倒是热心。李喊责备道:干嘛总掐断人家电话?太不礼貌,人家大老板,交游广,一句话顶你跑一个月。
黎冰来巴城后,还没有好好逛过街,李喊答应她今天陪她逛一天。于是,两人匆匆洗漱就出门了。黎冰今天穿上了钟誉上次送的礼服,其实是一件黑色套裙,做工格外精细,用料极为讲究,穿在身上甚是合体,把黎美女的身段勾勒得前突后橛凹凸有致,简直完美无瑕。走在路上,黎冰感觉自己身体轻了许多,像只精灵的蝴蝶在花丛翩翩飞舞。
正等出门,郑半能手里托个茶壶找上门来,见了打扮得美艳黎冰,又看李喊不再像昔日破落样子,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笑道:天狗街破是破,不是招龙引凤的宝地哩,李喊伢,现时不同往日,发财了啵?
李喊忙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散了一支,道:郑叔说笑,发么子财,还不是在打工,只是不再卖苦力罢了。
郑半能接过烟卷,看看牌子是“芙蓉王”,赶忙点了,呼啦一口吸了半截,神清气爽吐出一口浓烟,道:我早知道你不是窝在天狗街的苦力脚汉,迟早会发达的,今儿我有个问题请教你一下,不耽误你吧?
李喊疑惑着道:郑叔请讲?
郑半能倾刻显得有些激动,道:他妈的政府不顾人民死活,天狗街纳入旧城改造项目要拆迁,但征收又不补房子,说是补钱款,钱款又不合理,一平方听说只补一千八百块,市面上的商品房至少二千几,还得加了装修款,那不是逼死老百姓么?你说是不是不合理?
李喊早听说钟誉公司想开发天狗街,但没想到拆迁工程也是开发商负责,按巴城的惯例,征收房子是按100:120补偿房屋面积,另外还有装修费用过渡费用等等,试想,老百姓房子让你拆了,置不起同样面积的房子,还不如不迁?再说,天狗街的房子一色单层平房,如果房主自己有钱,在原址上拆了重新几层,不知道增值多少倍了!大家不同意是有道理的。
李喊顾及钟誉,口头只能劝道:旧城改造是政府工程,大势所趋,任谁都没办法阻拦的,只是郑叔你不同意,可以把你的诉求写出来交有关部门讨论。
郑半能骂道:讨论个球!前一段我们组织几个街坊到区政府上丨访丨反映情况,那些衙门里的走狗应付了事,还阴阳怪气说我们不知足,要我们跟开发商沟通,尽量不要找政府麻烦!操!老子反正不拆,不满足我的要求,我就死在这屋子里!反正我一个残废,怕个鸟!
李喊劝说着:你也不要过激,凡事都有个斡旋,只要你们要求是合理的,想必开发商也不可能过分强硬,我帮你打听打听,有消息就跟你来讲。
郑半能谢过,骂骂叽叽径自走了。
吃过早点,两人手牵手经过狗头巷子,一帮摆摊汉子直勾勾盯了黎冰瞧着。“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旺逃和刘次保几个熟人见了李喊,向同行炫耀般走过来,伸了油光发亮的手跟他握着打招呼,大声笑道:李喊秀才,几日不见,你把市长的闺女拐来了?
李喊拿烟散了,问了几位市井朋友生意如何。走到当初吊狗卖的树下,大笑着向黎冰说起自己当初贩狗肉的窘态。黎冰眼圈一红,紧紧搂住了他的手臂往前捷前,仿佛要让他彻底忘记这一段不堪回首的痛苦。
喊哥喊哥!后面有人叫着,李喊一回头,却见鸡头涂海生小跑着上来了。涂海生头皮剃得青光,穿着黑色圆领老头儿汗衫,下面穿个红色大裤衩,脚上趿了拖鞋,挎着菜篮子,里面买了鱼肉蔬菜之类,一副住家好男人的模样儿。看他装扮,李喊禁不住哑然失笑,道:兄弟,你这一变,我都快认你不来了。
涂海生跑得稍稍急了就喘个不停。李喊看他面容,比前些天更加清瘦,肤色暗淡无光,脸颊上青筋直冒,眼窝沉陷得像峨眉山的大马猴子,手指也似鸡爪子一般干干瘦瘦的,臂膀上到处是斑斑点点的针眼,似翻过来的石榴皮,有的地方还结了痂壳。忙把他拉一边,低声问道:你现在改打针了?快些戒了吧,不然迟早会死在那东西手里!
涂海生难得的红了脸,女人一样害羞,细声细气道:唉,子曰一失足成千古恨,我也想断了,可心里就千万只蚂蚁一样在啃我,一停就难受啊。
李喊建议他道:干脆咬个牙,到建设农场教养所那里戒了吧?半年时间差不多了。
涂海生打着呵欠,说:哪那么容易,好多人去了,回来不到一个月又发作了,再说现在也没时间,我快要结婚了!
结婚?李喊吃了一惊,问道:跟莫娇?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