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除了呜咽的湘阴河流水声，一片静寂，黎冰的心跳声夹杂着嘀嘀哒哒的杂音听得清清楚楚，李喊在她身上摸索着，黎冰正闭上眼睛享受着那只火热的手掌带来的摩擦快感，李喊却从她西装内面口袋里摸出一只亮闪闪的手表来。

你什么时候买的表？李喊奇怪的问。印象中，黎冰从来不喜欢戴手表，说洗手洗头时取上取下很是麻烦。

黎冰一怔，道：我怕上班掌握不了时间，前几天买的，钱不多。

李喊拿了表细看，道：我的傻姑娘，早知道你需要手表，我应该送你一块漂漂亮亮的，分分秒秒陪伴在你身边，多好！

手表在黑夜里璀璨夺目，发出华贵的光芒，李喊看一眼表盘上的“ω”字符，心头忽然抽过一根鞭子般痛了一下，冷冷的说：黎冰，你在骗我，这是欧米茄手表，最便宜也要一万多，说吧，谁送给你的？

黎冰一愣，松开李喊的脖茎，坐直身子，深深吸口气，平静地道：也许是冒牌货吧。

李喊站起身子，抡起手臂，把表掷向河中，水面发出孤独的“咕咚”声。恨恨哼道：既然假的，丢掉算了，我以后再帮你买一块真的。

黎冰呆了片刻，突然冲上来对着李喊左脸劈手就是一巴掌，那声脆响，仿佛黑夜里的一块带血的伤疤……

李喊耳朵嗡嗡着响，听到黎冰的声音似乎从地底下传出来，一字一顿：李喊，你给我听好了，这块手表，是钟誉老总送给我的，他送我礼物不是一次，第一次当着你的面送给我晚礼服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阻止呢？他当你是朋友，也当我是朋友，我跟他之间，没你想的那么肮脏，钟誉是个风度翩翩的绅士，一个阳光正直的真男人。

李喊声音低沉到自己都听不到：你的意思，说我不是个真男人？

黎冰冷冷一笑道：你？你自己照照镜子吧，你不但穷，还仇富了，我辛辛苦苦打工养活自己，反受你这种猜疑，我为我自己不值得。

李喊感觉痛楚如一支支呼啸而过的利箭，弹无虚发射在心脏上，鲜血喷溅而出。自他懂事以来，家境的困窘让他格外自卑，此刻，压抑已经的自卑感再次野草一样疯长，心头泛过一阵酸涩。他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直视着她：对不起，我现在是很穷，我发誓，我很快就会有钱的，你的欧米茄手表，我会双倍赔给你！

远方，对岸，夜空中忽然烟花灿烂，刹那间无限的美丽芳华，旋即消失在寂寞夜色里。月光下，夜风撩起黎冰美女飘逸的长发，仙子一样美丽动人。

32

巴城人素以饕餮著称。巴城人说天上飞的除了飞机，地下跑的除了汽车，水里游的除了轮船，啥都可以吃。而且吃法极为残酷无情，比如吃蛇时，把活蛇吊着来用炭火烤，从尾巴开始，烤熟一截吃一截儿，一条蛇吃完了，蛇头的眼睛还一轮一轮精光闪闪，仇恨的看着这个世界。比如吃猴脑，用个木笼把猴子关住，猴头枷了用金属圈箍住，细细剃了头部毛发，用钉锤“铛”一声敲开天灵盖儿，拿一碗滚开的红油花椒照红白相间突突跳动的脑髓浇了下去，然后用调羹舀了来吃，那猴儿吱吱惨叫，眼睛一眨一眨，泪水淋漓而下。再比如吃“三叫儿”，找了刚出生的一窝儿小耗子，清水稍作淋洗，将蠕动的活物放在餐盘中，筷子一夹，小耗子“吱”一声，蘸上酱料，再“吱”一声，放到牙口一咬，又“吱”一声，由此得名“三叫儿”。一边吃，一边血水在唇齿间搅拌，巴城人谈笑风声，半点不适的感觉也没有。大多吃得越新奇越可夸耀，猫与蛇盘了蒸一笼屉，叫个“龙争虎斗”；将即将临盆的母羊活活投入炭火中烤熟，破腹取出乳羊，皮稣肉粉，叫个“混沌初开”；选取肥美活鹅儿，在屁眼上划开，手指伸进鹅腹内搅动缠绕，用力拉出段新鲜鹅肠，现做出来，叫个“荡气回肠”。吃猫，吃云豹，吃癞蛤蟆，也吃臭虫吃蜈蚣，吃小孩新拉出来的的蛔虫，吃穿三甲，不一而足。

忽然某天，天上太阳红得象只鸭蛋黄，有位满面红光大腹便便的男子，正器宇轩昂腆着肚腩走在火车站广场，扑嗵一声就栽倒在地。众人火燎火急叫了120急救车，送到医院左右查不出病因来，呼吸不畅，心肾几乎衰竭了。请了省城最权威的教授，几经化验，终于得出结论：此人感染了罕见的“杀死”病毒！一种从野生动物身上传染的病毒，极难得治愈，且具有强烈的传染性！初起症状是发烧咳嗽，直到心肾衰竭。果然不到一日，许多发了高烧的病人到医院一查，都染了“杀死”。官方先是遮遮掩掩欲说还休，后来看看抵不住老百姓一个个走着路就发了鸡瘟般扑倒在地，实在瞒不下去，只得自抽嘴巴公开疫情。

这一下炸开了锅！“巴城发了人瘟”！恐慌情绪像厚重的乌云一下笼罩了整个城市，巴城成了空城。不到万不得已，人们都会选择呆在家里做缩头乌龟，实在需要外出时，将口罩裹了一层又一层，跟人说话，声音像从地狱中发出来一样凝滞着，活脱脱满城的恐怖分子。公交车上，某人在后排干咳一声，大家都飞快涌向司机身边，差点酿成伊斯兰教徒朝圣路上踩踏而死的悲剧。公共场所都安装了红外线体温测量仪器，一旦有体温不正常的发烧市民经过，“嘀嘀”声刺耳地尖叫起来，全副武装守候的值班人员就马上冲过来，将其扭送到医院检查，罪犯般隔离起来。所有学校也停了课，天灾面前亲情不再，有市民在家门口挂了严正声明：如果你是真正的朋友，是我真正的亲戚，敬请自重，千万不要来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