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海生推开包房门，看到昏暗的灯光里几个歪瓜裂枣的“弹鸡子”正按了莫娇戏耍，群魔乱舞发出**的大笑。霎时火冒三丈，冲过去一拳头打倒一个，拉了莫娇往房门外跑，录在门口的两个家伙抽出了刀子，莫娇一把将涂海生推出房门，急急叫道：别管我！你快走！

涂海生自小最讲江湖义道，哪里肯走，重新冲进门去搭救莫娇，“弹鸡子”的刀就砍了下来，背上一刀，后脑一刀，血流一地。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中亡，李喊几次想劝涂海生不要干这刀口舔血的营生，打流的人哪几个会有好下场？但涂海生整日嘻嘻哈哈，倒是十分享受这种日子。

输过血，涂海生脸色不再纸张一样嘎白，有了些许生气，叫李喊凑过头去，郑重其事道：喊哥，求你个事？你要答应我。

李喊强装欢笑，打趣道：鬼崽子，这么快交待后事了？

涂海生嘴一裂也想笑，痛得赶紧收了，说：你把莫娇弄到你们超市去做服务员吧，明天起，我不想她坐台了。

李喊一惊，不相信的看着他。涂海生慢慢说道：我想和她好好谈一场恋爱了，能够拼了死护着我的女人，只有她了，我自己的女人，以后怎么能陪别的男人呢？

涂海生不像开玩笑，见李喊不信一样瞪眼望着自己，就说：子曰地上有臭泥鳅，天上有饿老鸹，我也想了，自己一个农村烂崽，就算娶个坐台女子，也是绝配了，只要将来不负我就行。其实这个社会早乱了，到处男盗女娼，宁可娶个从良的**，也比娶个出墙的红杏强。你说对啵？

李喊笑道：呵呵，金花配银花，西葫芦配南瓜，你俩个确实绝配，放心吧，等你伤好了，就叫莫娇去我那里报到就是了。

17

《家人》企业报做了几期后，影响力出乎意料，竟然有广告商上门寻求合作，李喊觉得能让广告养活报纸也是好事，忙咨询了新闻出版部门，却告知内刊无权发布广告，只得作罢。巴城人大多喜好舞文弄墨，所以文学投稿每天雪片样飞过来。相思工业园纸箱厂的流水线女工崔艳，寄来了一大包散文，李喊读了几篇，感觉用词堆砌，太过华丽，不接地气。想起自己当年初会梁述情形，动了恻隐之心，还是择了一篇，稍做修改后登了。崔艳受了莫大鼓舞，隔几天就寄来一大叠文章，并私下给李喊写信，称李喊为老师，视为偶像。李喊手抚无须下巴，手捧茶杯摇头晃脑，心里蛮受用。

这一日，大脚作家曾凡约了何明宗到了李喊办公室来，两人交了文稿。《家人》报稿费标准比市报稍高，一些三流作家一稿多投广种薄收赚取银子的事常有，李喊笑道：两位大作家，又送来几道回锅肉了？何明宗胖胖的脸上显出尴尬，道：其他刊物上首发反正也没出来，你先用了呗。李喊看了看稿子，曾凡写的是一篇励志小小说，无非是乡下孩子破茧成蝶的心灵鸡汤。何明宗的是组诗，开篇两句李喊却是非常喜欢：

七岁那年，我捉住了一只蝉，我以为拥有了整个夏天；

十七岁那年，我吻了她的脸，我以为爱情能一直到永远。

何明宗白胖如蚕，形象蠢笨，说话也是吭吭哧哧吐字不清，写的东西如此清新脱俗，李喊倒是刮目相看了。

三人聊起巴城文坛一些轶事来。文人风流，自是桃色事件最多。上一任文联主席肖亚南年过花甲后，今年居然与发妻离婚重新娶了老婆，新人竟然是亲亲的小姨子。徐勇的《申兰人》大多发表出来的都是漂亮厂妹的稿子，传说每发一篇稿徐勇就要占一次便宜，员工编了顺口溜“要发稿就来搞”传唱。励志专家邹一宏的“香港成功学院”其实子虚乌有，这家伙连香港都没去过一趟。却是打着这“香港成功学大师”的牌子到各企业口若悬河讲课，一堂下来收费五千，赚得盆满钵满。

市作协主席胡作为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胯巴骨摔断了。李喊才知道信息，只道自己得去病房探望一下，毕竟是老师。曾凡悄声说，不去为好，一去胡老师反而不自在的。李喊不明就里，眼睛询问着曾凡，何明宗道：胡作为主席晚上悄悄溜到文化局一个女性科长家里偷情，谁料这家男人突然出差回家了，胡作为吓得肝胆俱裂，从三楼窗口直接跳了下来的，虽然文人无行，到底不光彩，去探望反而感觉不好。

正说着，大脚曾凡电话响起来，有人邀吃饭，李喊推不过，只得跟他们一道去了。

到了包厢，早坐了一个短锉的男人，脖子上戴了粗大的金链子，穿着港式花衬衣，暴发户势头十足。曾凡介绍道：这是我们老家走出来的第一个企业家，鼎鼎大名的餐饮业大亨蔡游先生蔡老板。

蔡游起身伸了熊掌一般的肥手与李喊他们一一握了，苦了脸说：老弟，你莫要取笑老兄了，我现在苦不堪言，骑虎难下啊！我今天来找你，就是讨教的。

曾凡一指李喊，道：蔡老板今天你撞大运了，巴城最牛的策划大师在此！佳运超市死而复生，如今红红火火，冠盖巴城，颇有压沃尔玛一头之势，全赖此人之功，连《南方都市报》都整版报道过的。

蔡游喜不自胜，踮起脚尖搂了李喊肩膀，拉到身边坐下。李喊嘴里谦虚着：蔡总别听曾老板胡言乱语，我不过一打工崽罢了，哪有那么神，全是记者胡吹出来的罢了。

蔡游在相思湖边投资了一家叫做相思渔港的大型饭店，定位为高端餐饮，装修气派豪华，食材选料严格，就连服务员都精挑细选一色清小美女，停车场也几个篮球场大，可开业二个多月，亏损一百多万了。蔡游刚开始还总抱着信心，以为顾客接受有个过程，到后来却是每况愈下，蔡大亨庙里菩萨长草慌了神，再这样亏下来，三个月就得破产了。

蔡游刚好看过那一期《南方都市报》，心下对李喊的策划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一口一个李大师叫着。李喊笑道：专家满街走，大师多如狗，标榜发屋的一号理发师别人就称大师的，大桥下面有挖鸡眼修脚的大师，澡堂里有搓澡的大师，大师现今是不值钱的。众人哈哈大笑。

蔡游一个劲把菜只选贵的点了上来，四个人点了八个人的量，又叫了茅台酒，双手端起敬了李喊，说李大师一定要救场，不然自己死路一条断无生机。李喊拗不过，心里也没有底，只得答应着去看看再说。蔡老板黑暗中看到一缕阳光，脸上顿然生色，举了杯子一敬再敬，一口口往腹中灌酒，热情得有些虚伪。

饭毕，因喝多了酒，蔡游也暂时开不得车，只得先到隔壁古流足沐城休息一下。

古流足沐城在巴城名号最响，进得大厅，数十个穿了透视装工衣的服务技师站成一溜儿，齐声鞠躬喊着“欢迎光临”，机器人一般齐整死板，李喊从未见过此等阵势，倒是觉得滑稽可笑。四人订了两个房间，蔡游和曾凡一间，何明宗与李喊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