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轻松起来，高泰平道，我没读过什么书，斗大的字不识几箩筐，也不懂你们的鸡大波大，只知道做事就得用脑筋，这样吧，我出两个动脑的题目，你们做出来就留下，公平合理。大家面面相觑。

高泰平从包里拿出一张指头宽的条儿，清清嗓子，一板一眼念道：一个桌子四个角，砍掉一只还有几只角？他广东口音很浓，四念作死，只念作鸡，李喊听着想笑，又不敢。

五个角！别人抢先答了，几乎异口同声。

李喊慢半拍，道：五个角，或者三个角。

三个角？高泰平看着他。李喊在茶几上沿对角线一划。高总恍然大悟的“哦哦哦”点头。

高总又念：一根针掉到下水道里，怎么办？

针在他嘴里变成了金，李喊又想笑。

女孩先回答说：用线拴了磁铁去吸上来。几个小伙子也附和，懊恼自己嘴慢让人抢了先。

李喊倒没忙着回答，略一思索，才抿笑着，道：是我的话，再买一根就是。

高泰平站起身夸张的鼓掌，伸出手来握了李喊，笑着说：恭喜加盟我们佳运。又指指波大的杨瑶，道：你也留下来，一起组个策划部。随后叫了人事部主管过来，让两人签了劳务合同。李喊的职务是策划经理，波大杨瑶是策划专员。杨姑娘看着比自己小了几岁的李喊，满脸不服气。暗暗发恨：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家伙，咱走着瞧！

李喊瞟了一眼自己的试用期工资，居然有一千六！着实吓了一跳，要知道，自己在工地上日晒雨淋一个多月，还挣不到一千块。不过，狂喜过后更多惴惴不安，自己实在孤陋寡闻，不知道策划经理应该干点啥？黑狗咬刺猬，从哪儿下嘴。

高泰平再次单独把他叫到总经理办公室，客气的叫秘书倒了茶。

李喊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办公室，足有二百平方的房子里，铺着猩红的地毯。宽大的真皮坐椅后面，镜框里裱着佛衣题写的八个大字：大巧若拙，大智若愚。

高泰平吸了一口雪茄，道：今日招聘，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大师说先生天资颖悟，有大智慧，我是深信不疑的。

李喊愈加诚惶诚恐，手足无措起来，嗫嚅着：大师是错爱我了，我学无所成，年幼无知，真不知道如何做事，以为您随便安排干个服务员就满足了，这个位置，只怕有更合适的人选最好。

高泰平呵呵呵笑起来，说：我是极服佛衣和尚的，他不会诓我，没有谁从娘肚子钻出来就会做事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排你的工作，目标只有一个——帮我把佳运的生意做好做大。

李喊连连点头，心下感激不尽。

高老板又道：我现在有八家店子，你先不忙出主意，也出不了什么主意，只需到处看看，看自己的店，更要看别人的店，知己知彼嘛。

回天狗街时，李喊绕道到新街永正书店，乱七八糟买下了几本企业形象设计、商场营销策划等方面的书籍。自己本是门外汉，恶补或许会有用。

李喊如老范进中了举人，想马上写信告诉亲爱的黎冰，转念间，又否了自己，高考已经不到一个月，他担心扰乱她的思绪。不过，也莫名其妙的慌乱，也许，黎冰考上大学，盯蛋的苍蝇只怕真的会多起来，彼此间也就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了。

走到门口，却见涂海生和一个黑汉子撕打在一起。黑汉子往房里冲，涂海生往外推，两人同时一撞，都四仰八叉摔在地上。

我日你娘！汉子在地上骂道。

我干你奶奶！涂海生也骂，昂起头像只翻了身子的王八。

李喊快步拉了两人起来，原来湖北的黑汉子是莫娇的哥哥，要带妹子回家。莫娇却不肯跟着走，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你要娶婆娘，想把我卖了钱去换，没良心的！呜呜呜……莫娇边哭边骂。

天狗街的鸡头带鸡，都有规矩。妹子坐台的收入，一分不少的交到鸡头手里，吃、住、穿、化妆的费用，都收鸡头负责，当然也包括安全，比如姑娘**让公丨安丨逮了，罚款由鸡头交。接月结算，鸡头得一半，姑娘得一半。约成俗定，没谁觉得不公平。

李喊拉涂海生到一边，耳语一番，涂海生就到房间取了四千块钱，塞到黑汉子手里，道：你妹子上个班不容易，赚些辛苦钱，子曰男子汉顶天立地，你做哥的没本事，反倒要妹子贴钱你用，羞与不羞？

汉子接了钱，脸上转了晴天，扭捏的说：四村八邻谁家不是妹子赚了钱贴家里用？又不是我一个人。从编织袋里取了一包芝麻、一包落花生、一袋鸭脖儿塞给妹子，告辞去了。

李喊把涂海生叫到自己房间，说了今天跟高总会面的事情。

涂海生欣喜道：我就说了，今天怎么老子点儿这么背罗，原来真有好事降临，否极泰来，果然如此！喊哥果然不是凡种，子曰虾兵蟹将，宁有种乎？

李喊笑岔了气，纠正他：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管他王侯还是王八，今晚要搞酒！涂海生蹦跳着。寇惠惠正好看到，骂道：猴儿崽，你一天到晚闹天宫，屋里吵外头也吵，老娘要赶你滚蛋才好！

观音姐姐莫恼莫恼，今天可有喜事，天狗街出了文曲星！涂海生手搭凉棚，做个猴子造型，逗得寇惠惠笑起来。今日漂亮妇人着了淡青旗袍，胸前高耸，大腿开叉处雪一样白得耀眼，头上绾个发髻，古典性感美丽之极。

李喊把自己到佳运超市当经理的消息说了，寇惠惠也很高兴，揪了他的耳朵，说：看不出，狗肉贩子也做了经理。又道：房间还租不租呢？李喊说公司并没有安排住房，暂时还住天狗街吧。寇惠惠说那上班有蛮远哦。转身就回了家。

一会儿，寇惠惠向李喊招手，走过去一看，妇人面前停了一辆小型嘉陵摩托，盖满了灰尘。妇人道：这辆叭儿车应该还能骑，以前我家那人上班用的，你看看能用就拿走，方便些。

李喊喜得推到水池边一遍二遍擦洗，开了光一看，这车子还有八成新，好得很。

涂海生在边上笑道：喊哥喊哥，一个二手车子还当个女人样宝贝着？

李喊道：那当然，摩托车跟女人一样，都是骑的，不同的是，车子要加了油才能骑，女人是骑了再加油。

寇惠惠一听，指了李喊：你个坏东西，三句不离本行，就是个天才的流氓！

李喊笑道：人坏，东西不坏。妇人飞起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旗袍里面白花花一片。

09

自那天从李喊家回校，黎冰再没有到周勇强老师房间寻求过“保护”。高考马上就来了，高三年级黑云压城，学生们铆足劲上了发条的钟似的，女生更是澡都来有及洗，浑身酸臭地看书做题，一个个月经紊乱。有个理科班的女生宿舍，在熄灯后点蜡烛看书，不小心烧到了被褥，四个学生严重烧伤住进了医院。黎冰文学社主编早已不做，她强迫自己必须每天加紧复习，一天睡觉不能超过五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