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琳出了一身的汗。那汗，是冷的……

25.（01）苏妍那夜的胃疼，是假的。

苏妍的确是有胃疼的毛病。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毛病，但是有这样毛病的人会连药吃完了这种事都不知道吗？何况，苏妍本就是个仔细的人。

洪涛发现的那张纸的确是苏妍放的。

放进去的时候，苏妍的手是颤抖的，心也是颤抖的。真的会是洪涛吗？如果真的是他，她该怎么办呢？洪涛啊洪涛，你可千万别碰这张纸呀！

当她躺在床上等待着的时候，她的心依然是矛盾的。

洪涛发现那张纸了吗？他会拿下来给自己吗？他要是不给自己就一定证明是他杀了父亲吗？不一定吧？那个付老头还是很可疑的？不是很可疑，是最可疑。父亲死了。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父亲要是没死，他一辈子也当不上院长。他一定嫉妒死父亲了。嫉妒，真是很可怕的东西，太可怕了。

洪涛怎么还没有动静呀？他在干什么？他在犹豫吗？洪涛啊洪涛，你快点下来吧。快点把那张该死的纸带下来吧？快点给我吧？哪怕真的是你，只要你给我。那……那……那就不是你……

洪涛的声音终于响起来了。他下来了，他来了。他说没有药了。他打开看了吗？他或许没有看吧。他是医生。医生是不是只要拿起那个瓶子就知道是不是空的？

他睡着了吗？呼吸很均匀，应该是睡着了。

如果真的是他，他还能睡得着吗？是的，是的，不是他。是付老头，一定是付老头。付老头，你等着吧，你等死吧。你把我父亲推下去的那一刻，就该想到，你也会有那一刻的。大不了，咱们两个同归于尽。

我要是死了，洪涛会伤心吗？

会吧？不会了吧？他已经有了别的女人了。那个女人会爱他吗？会照顾他吗？他喜欢穿很白很白的衬衫。他喜欢吃清淡的菜。他喜欢吃虾。他不喜欢吃鱼。他……我要是死了，能见到父亲吗？能见到母亲吗？要是能，就好了。

苏妍，就在胡思乱想中，度过了那个夜晚。

清晨，她依旧是早早的起来，准备着早点。早饭的时候，她依旧很开心的看着洪涛吃。洪涛走的时候，她依旧送他到门口。洪涛吻她的时候，她依旧很开心的笑。

洪涛走了以后，她真想立刻跑到书房去看看。她都已经上了三楼了，已经到书房门口了。那扇门是关着的。

她没有推门。或者说，她没敢推门。她怕推开了门，她就忍不住要进去。她怕她进去了，就忍不住会去开那个瓶子。她怕当她拧开那个瓶子的时候，那张纸不见了。

她在那里站了好久，犹豫了好久。

终于，她转过身，下楼了。

25.（01）九天以后。那是个星期天，苏妍休息，洪涛不休息。苏妍站在了书房的门口，这里已经九天没有打扫了。她总不能永远不进去吧？

阳光很好，照亮了书桌，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墙上的那张照片。

苏妍坐在大椅子里看着照片，看了很久。然后，她拉开了书桌里面的抽屉，拿出了那个药瓶。心里一阵悸动，她拧开了那个药瓶。

药瓶，是空的。

为了这结果，她忐忑不安地度过了这么多天。现在，看到这结果，她反倒释然了。她眼睛湿润，苦笑着拧上盖子，放回抽屉。

看着抽屉里大大小小的药瓶，苏妍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这想法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洪涛是不是放错了瓶子？这里有这么多瓶子，那是在夜里，还有，洪涛是在睡梦中被叫醒的，他当时一定是迷迷糊糊的。那真的会很容易放错瓶子的。

当一个女人爱上了一个男人，爱的很深的时候，她就只能看到他的好，她永远看不到他的不好，即便他真的不好，她也一定会绞尽脑汁地编织出很多很多的谎言去证明，证明他真的不是不好。

苏妍一个一个的打开了那些药瓶，一个一个的仔细搜寻着，大大小小的瓶子、盖子摊在桌子上，各式各样的花花绿绿的药片、药丸、胶囊散落在桌上、地上……

没有，还是没有。

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已经破灭了。泪水模糊了眼睛。模糊中，苏妍又看到了墙上的那张照片，那是她和父亲的合影，他们都在笑……

26.老赵，病了。

老赵的身体一向都好得很，孟主任做梦都想不到老赵会有病。可是，老赵真的就病了，而且病的很重。老赵是在家里发的病，发病的时候，孟主任也在家。

那时候，已经吃过晚饭了。老赵在书房里看书，或者说喝茶。老赵的书房很大，书也很多，五花八门五行八作的书他都有，没事儿的时候就爱翻翻看看。一边看着书，一边喝着茶，也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可是近些年，老赵不怎么喜欢看书了。这件事着实让孟主任担了老长一段时间的心。看了一辈子书的人，忽然对书好像就没了兴趣。哎呀，这个，老赵是不是病了呀？摸摸额头，不发烧；量量血压，也不高；翻翻眼睛看看吧……

老赵不干了。你干吗呀？三天两头来这套。你不能盼着我点好呀？哎呀，老赵八成是真病了。这脾气越来越大了，情绪越来越容易激动了，这可不是好现象啊……

时间久了。孟主任渐渐地寻思过味儿了。

感情老赵这病，是从老赵成为“赵局”的那个时候，开始的。当个局长，还能当出毛病来？嘿！很多人，就是这时候才病的。

老赵确实是不怎么看书了，但是老赵茶杯里的茶所散发出的那种香，是越来越诱人了。就连孟主任这样从来不喝茶的人，都有点馋了。

老赵喝茶用的杯，泡茶用的壶也是接二连三的换了。连那种紫砂的，都已经换了四茬了。

老赵的工作那是越来越忙了，常常忙得没时间回家吃晚饭了。甚至有的时候，孟主任都睡了一觉了，老赵还没到家呢！

这样的人，脾气大一点，情绪激动一点，那不也是挺正常的吗？

那天晚饭以后，孟主任正在洗碗。一边洗碗，还一边寻思着那张照片，就是那张平安是福的照片。就听得哗啦一声响，好像什么东西打碎了。

孟主任回过神来，左瞧瞧，又看看，不是自己这儿。于是，孟主任赶紧进了屋，看看也没事。又想起了老赵，孟主任急急忙忙地冲进了书房。

老赵正坐在书桌后面的大椅子上，看着她。

老赵看着她进来了，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还是在看着她。孟主任有点愣，转身想出去了。转过了身，她又转回来了。

老赵的脸色好像不大对。老赵一直在看着她，好像连眼球都没有转过。老赵的嘴是张着的，一直张着，像是在笑，嘴角有一根白线……

那不是白线，是唾液，唾液在从老赵的嘴里往外流，已经拉成了一根长长的丝。

孟主任这才发现，老赵的跟前虽然有茶杯，但是那把紫砂的壶却不见了。

孟主任一个箭步冲过去，低头看老赵。老赵还是没有动，孟主任却看见了紫砂壶，那紫砂壶在老赵的脚下，已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