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小曼呵欠连天，“好困，昨天喝了好多酒。”

我皱了皱眉头，“伤怎么样了？”

小曼咳嗽了一下，“基本没事儿了，人家只是做做样子，不会下死手的。”

我躺在床上，“看来你很懂啊。”

小曼懒洋洋地回着，“做我们这行的，不醒目的话死得很快的，我好困，睡醒了再打给你好不好？”

挂了电话之后，我翻着通讯录，视线在一个号码上面停留了好久，左思右想之后，还是拨了过去。

第三声后，电话打通了，“喂，大言啊？”

我定了定心情，“嗯，爸，最近怎么样？”

“还行，有事吗？”

“没事儿，明天就是元旦了，祝你新年快乐。”

“整这些没用的嘎哈，没事儿我挂了。”

我叹了口气，又拨了一个号码，表弟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么早啊，哥。”

“嗯，快元旦了，问问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有事儿吗？”

“没事儿，就是随便问问。”

“哦，都挺好的，对了哥，你给你爸打电话没？他怎么样？”

“刚打过，还是那个样子呗。”

“哥，你们毕竟是父子，有些东西是绕不开的。”

“我知道，你工作怎么样了？”

“挺好的，反正编制解决了，只要不出大错，饭碗是保得住的，现在又不带班，轻松得很。”

“嗯，有困难和我说，先挂了。”

表弟正规师范本科中文系毕业，刚毕业的时候想出来见见世面，在海市找了份文案工作，干了半年多感觉出头甚难，还是回了老家。在我家乡的一所中专学校干了一年多临时工，我最后托了于翰林，经过层层关系疏通，辗转反侧终于打开了校领导的缺口，给他搞到一个公办教师编制。

表弟和我不同，从小到大一直是好孩子的范本，我小学时是不良少年，他是三道杠。我初中辍学，他的作文上了杂志。我在歌厅带小姐，他是我们市高考榜眼。到我锒铛入狱，他是学生会主席。

尽管从小一起长到大，我们的性格和人生轨迹却有着天壤之别。把我们联系在一起的唯一纽带，就是那血浓于水的亲情。

表弟的母亲是我母亲的妹妹，一直视我为己出，一方面是血缘，另一方面，应该也和我母亲早早离世有关。所以我也永远无法原谅我的父亲，我母亲的离世与他有着直接关系，尽管是他给了我生命，却并没有尽到任何父亲和丈夫的责任。我讨厌不负责任的男人，哪怕是给了我生命和姓氏的亲生父亲。

我看过一段话，依稀记得说五岁的男孩视父亲为偶像，认为父亲什么都懂，无所不能。十岁的时候，觉得父亲就是上帝，主宰一切。十五岁的时候，觉得父亲有些话没有道理却不敢说出来。二十岁的时候，觉得父亲的方法有些过时了。三十岁的时候，嘲笑父亲如果能像自己一样的话，他早成富翁了。三十五岁的时候，认为老头子的话有些道理。四十岁的时候，开始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听父亲的话。而这时候，父亲已经开始老了。

我还没到认为老头子的话有些道理的年纪，但是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我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告诫自己不能沉浸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里。负面情绪比毒药还可怕，这些年经历了太多的人和事，我已经学会如何把自己的柔软包裹起来，更学会了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全部弱点，昨天已经过去，我们始终还是要面对明天的太阳。

我站到阳台上，朝着外面用力“哈”了一声，瞬间感觉自己像一只修炼了千年的乌龟，吸收日月精华，吐出体内浊气。所有的弱点都被坚硬的外壳包了起来，想突破我的缺口，先把我的龟壳砸碎了再说。

我走下楼梯，客厅里只有老六自己在玩着手机，他看了我一眼，说嘎子和兴旺陪海洋去了，我点点头，提醒他马上元旦，该给家里人打电话了。

老六哼哈答应着，望着手机屏幕吃吃傻笑着，我问他看什么看得这么嗨皮。老六给我念了段新闻。

2007年10月，青岛两个打工仔偷了老板6000元硬币，由于硬币足有60斤重，两人抬着一旅行包钢蹦儿，叮当乱响满头大汗地跑出近3公里后被市民报警，警察赶到时他俩正蹲在地上擦汗。民警清点得知，包中共有一元硬币5647枚。

我跟着笑了笑，说我记得有个电影还是新闻来着，运钞员被钱袋子压死，这种死法倒是蛮有创意。

老六收起手机，问我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说本省早点能坚持到下午，中午不吃了，老六哦了一声，给自己要了份鱼香茄子饭，接着开始泡茶。

大老罗的电话来了，我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干嘛呢言哥？”

我喝了口茶，“养精蓄锐，晚上搞个跨年晚会，我们请了刘德华张学友，罗哥要不要来捧捧场？”

大老罗嘿嘿一笑，“还想让你来我这边呢，我们边请了赵薇和李冰冰。”

我哈哈一笑，“好了不闹了，有事吗罗哥？”

大老罗清了清嗓子，“没什么事儿，问问你晚上有没有安排，没的话过来一起玩玩。”

我看了看手表，中午12点过5分，“我这边早都安排好了，下次再说吧，场子那边都顺利吧。”

大老罗笑了笑，“有言哥的队伍在，想不顺利都难啊，好得很，老板们都很满意。”

我挠了挠头，“别逗了，我们就是看门狗而已，还是要靠罗哥统筹全局，没什么事儿的话就挂了啊，我准备再去睡会儿。”

大老罗嚅嗫着，“其实还有个小事儿找你帮忙。”

我哈哈一笑，“就说你有事吧，罗哥尽管开口。”

大老罗想了想说，“有条水鱼欠了我老板的钱，硬扛着不给，他背后是汤勇。”

我叹了口气，“这事儿有点复杂呀。”

大老罗在那边吭哧着，“你和汤勇是说得上话的，我们这边已经出过一次面，再有动作两边都不好看了，这事儿委托你全权处理，总数三百五，手续齐全，那边也弄得出钱来，事成之后老规矩，你拿三十个点，就看言哥能不能拿出力度了。”

我想了想说，“一会儿我让老六过去，弄明白情况再说，罗哥搞不定的，我也未必搞得定，还是先掌握一下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