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我打量了一圈儿茶几，打开两个茶叶盒看了看，问四哥有没有普洱，四哥指了指靠墙的柜子让我自己找，我拉开柜子翻了半天没翻到，悻悻地坐回沙发泡起铁观音。四哥对所有的饮料一概不感兴趣，一直以来只喝纯水，喝酒也是点到即止，认识十几年，我从没见他酒后失言失态过，这是让我对他无比膜拜又深感恐怖的一点，至于四哥的其他闪光点，那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了。

我详细说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问四哥有什么看法。

四哥把身子向后仰了仰说，“你对诸葛亮有什么看法？”

我给四哥递上软中华，给自己也点上之后说，“当然牛逼啊，神机妙算有勇有谋，刘备挂了之后全靠他撑着呢。”

四哥吐了口烟淡淡地说，“听说过蜀中无大将，廖化充前锋这个说法吗？”

我想了想说，“可能因为曹操把人才都弄到他那边去了吧。”

四哥喝了口矿泉水说，“诸葛亮确实是刘备最信任的人，从他一直做后勤这一块就能看出来，但是在用人这一块，诸葛亮照比刘备来说差了不是一两个档次，诸葛亮贵为丞相，拘留以上的案子都要亲自处理，可以说他是工作认真，但是这样下去，下面的人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时间久了，谁愿意在他手底下干活？天塌下来有诸葛亮顶着，关他们什么事？”

我仔细想了想说，“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抓权抓得太厉害了，下面的人一点锻炼机会都没有？”

四哥看了看我说，“任何一个组织大概说起来都有三个层次，高中底，底层按规矩办事，好像那些最下面的小弟，大哥说去哪儿收钱就去哪儿收钱，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一些带队的大哥就要有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钱收不上来怎么办，对立面和你有交情，这事儿又必须搞定该怎么办，最上面的大哥，只要做到关键时刻拍板，让最合适的人去做就行了，其他的事情自然有别人处理。阿木这事儿你处理得很老练，这种事情是该你亲自去做，换别的任何一个去，都没有这种效果。”

我一直认真听着四哥的话，四哥就好像我人生中的一盏明灯，或者说是走在我身前的开拓者，他一步一步把我带上位，再一点一点地指引我继续向前，在我要摔倒的时候扶一把，在我走得太快的时候提醒我悠着点。人生路途上，有这样一个引领者，对我这种莽夫来说是一种奢侈。

我透过宽大的落地窗看着外面的高楼大厦叹了口气说，“那就是说二筒这事儿没有处理好了，我也考虑过，万一出现变数该怎么办，这方面我也仔细打算过，虽说最好的方式就是我们这边亲自解决，但是……哎，也许有的时候我也是过于心软。”

四哥拍拍我的肩膀说，“心软未必是坏事，有时候也会给你带来运气，这件事上你的运气就不错。接下来你要更低调谨慎了，什么叫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只要咱们活着，随时都是人在江湖。对下面的兄弟宽厚些，把你的事变成他们自己的事，他们自然会全心全意为你考虑。”

我看着落地鱼缸里游来游去的金龙鱼说，“有些底子我也不能完全交出去，在钱上面弥补吧，最近开销是大了些，我都觉得自己有点败家。”

四哥笑了笑说，“不是钱的问题，你再好好想想，老六他们跟你做事，难道只是为了钱吗？多为兄弟想一想，不要冷了兄弟们的心。好了，不说这些了，你是上路的，想一想就明白了。怎么样，有没有找个女朋友什么的？”

我搓了搓手尴尬地说，“我爱的名花有主，爱我的惨不忍睹啊。”

四哥哈哈一笑，“有机会我给你介绍几个正经女孩儿，家世清白又贤惠的，你应该抓紧把家庭组织好，自己都光棍一条，下面那些小弟怎么好意思先结婚。”

我挠了挠头说，“这事儿再议吧，四嫂和孩子都挺好呗？什么时候来海市和我说一下，咱们好好去玩玩。你这办公室太空了，回头我给你搬两棵发财树。”

四哥摆摆手，“不用了，我就喜欢干干净净，这钱你拿着，明晚好好安排一下兄弟们。”

走到前台的时候，安妮站起来和我打招呼，我摆摆手示意她坐下，刚想扔一句黄段子，看到那行烫金的大字瞬间又吞了回去，常年和风月女子打招呼，使我在和异**往的时候，经常会露出一些轻浮行径，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快步走向电梯。

我敲了敲副驾驶位的车窗，老六立刻惊醒，把反锁的车门打开，多年行伍生涯使得老六平时为人处事异常谨慎，这也是我非常欣赏他的地方。我一屁股坐在副驾驶位把那个纸袋随手丢在脚下说，“回西山。”

老六问我明晚准备怎么搞，我说一会儿让阿欣和王达才打个招呼，给我们留好位置，把阿木的人安排进包房，不要和其他兄弟随意串联。老六说周警官打电话来说现在有台马3问咱们要不要，要我抽空回个电话给他。我把胳膊支在车窗上对老六说，“以后你和他直接对话，他这个级别的已经威胁不到咱们了。”

放在杂物箱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我看了一眼号码，拿起来按了接听键，“发哥什么指示？”

“你在哪儿？”

“外面。”

“海市还是？我操，你怎么不跑路？”

“我为什么要跑路？”

“都知道了，你不出去躲一躲啊？”

“哈哈，没有的事儿，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样？明晚来夜巴黎乐呵乐呵呗？”

“我这边有安排，我和你说真的呢，出去躲躲吧。”

“真没我什么事儿，我心里有数。”

老六瞄了我一眼说，“真不用躲躲？也就是一个多礼拜的事儿，下面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我揉了揉太阳穴说，“很多人希望我挂掉，还有很多人要保我，想动我的人没成气候，起码现在他们还不行。”

在我坐到西山别墅大厅的时候，已经接了好几通电话，都是来自于道上的各类大哥，内容惊人的相似，全部都是“你在哪儿？为什么还不跑？”这些，我一概回答不知道，不关我的事，一副很傻很天真的二逼形象透过话筒栩栩如生地传达过去。

二林看了看我说，“你这真是要红的节奏啊。”

我掀起衣服看了看他说，“不但红，还红得发紫，看，我有两颗紫葡萄。”

闲扯了一阵之后我拿起电话打给阿斌，“干嘛呢？”

“选楼盘呢。”

“哟，混的不错啊，恭喜恭喜。”

“我选个好点的楼盘跳下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恢复了平静，“真能扯，明晚来夜巴黎，带上你的兄弟们，咱们好好乐呵乐呵，平安夜嘛。”

“哎，言哥，我真是穷得要卖血了，妈的现在还都是义务献血，算了不说这些，你那事儿我刚听说，你还在海市？”

“哈哈，不至于吧你，明晚过来玩吧，都算我的。”

我把电话丢给老六，说我上去躺一会儿，再有电话来一概挡驾。

刚躺下没多久，老六敲了敲门进来了，我接过电话时看了看来电显示，陌生号码。

“喂？”

老陆的声音传了过来，“掉脚了，赶紧撤，你自己走，后面的事儿你指定一个人和我对接，你这个号码不能用了。”

“什么情况？”

“信佳那边一定要个说法，现在还有时间，我老板在处理，别的你不用管，只要你不进去就万事大吉。”

“我若安好便是晴天？”

“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赶紧走，记个号码，安全以后打这个电话找我。”

“记住了，以后的事找老六。”

挂了电话之后我看了看老六说，“我出去一阵，这边的事情你全权处理，舞照跳马照跑，我最多半个月就回来。”

老六眼珠子飞快转动着说，“你带阿欣走吧，别人都走不开。”

我披上衣服向外走，“我带黑子和三毛走。”

老六跟上前来说，“我送你去夜巴黎取点现金。”

刚开出西山，那部新买的三星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我皱了皱眉头接起电话，“什么事儿？海哥。”

“你在哪儿？”

“正准备去夜巴黎。”

“等下阿振会过去，详情他会和你细说，记住，没我的消息不要回海市。”

我对老六说不用带太多现金，树大招风，老六说行走江湖芒尼第一，多带点没坏处。

黑子和三毛陆续赶到，我看了看他们说，“委屈你们了，跟我出去一阵儿。”

黑子搓了搓手，嘿嘿一笑没说话。三毛还沉浸在酒精营造出的兴奋气氛中，拍着胸脯说没问题，他是队伍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他是队伍一片瓦，哪里需要哪里码，我咳嗽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乖乖地闭上嘴。

阿振敲门进来之后看了看客厅，我站起身走进里间，他随后一步跟了进来。

关上房门之后阿振把一个手袋递给我，说里面是李总给我拿的钱，下面停了辆汉兰达，报了车牌之后说李总要我开这车走，我问他李总还说了什么，阿振说以前的号码都不能用了，安排好了以后用袋子里的新号码打给李总，注意安全。我抽出一叠现金硬塞给他，他推了几次之后面无表情地收下了，老六在我们走出来之后立刻送他走出房间。

我问黑子和三毛带没带家伙，黑子摇摇头，三毛说他带了把卡簧，我点点头，让老六去找两把卡簧。

老六看了看三毛，问他开车没问题吗？三毛挠挠头说应该没事儿，他喝酒不上脸，稳当点开呗。老六想了想说还是找个小孩来开，别因为酒驾出事。

出了车岗之后小高问我怎么走，我说走平洼去西浣，小高一脚油门，3.5L的汉兰达如脱缰野马般绝尘而去。我回头看了看夜巴黎，那栋鲜艳的建筑在我们身后越来越小直至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