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飞舞如白雪漫天,红衣璧人雪中依偎,惠而好我,携手同归。
洞房内,他挑起盖头,见她长眉连娟,微睇绵藐,美得令他屏息,险些错以为是别人。
“相公?”她疑惑了。
“娘……娘子……”他虚虚称呼她,她羞得低下脑袋,甚是可爱。
自此,商倾倾正式成了芦莊里人人尊敬的夫人,也是江千舸的掌中宝,今夜月下赏花,明日湖心泛舟,出双入对,羡煞旁人。
黑云压城的夏夜,舴艋飘在水上,江千舸躺在船中,商倾倾枕在他臂膀上,因是饮酒之故,二人眸眼惺忪,一个朱颜酡些,一个醉玉颓山,好不快活。
有鹭鸶成对在芦苇荡盘根错节的沼泽里欢 爱,用长喙替爱人梳理羽毛,不知疲倦。他起了捉弄之心,伸手拨拉起芦苇,草动鸟惊,鹭鸶振翅朝芦苇更深处躲去。
她娇嗔道:“何苦作弄它们?”
他却想起了两句诗,沉吟道:“白鸟一双临水立,见人惊起入芦花。”
“若今夜再有星辰灿烂,该是良辰美景。”她惋惜道。
“会有的,若老天不给,我给!”他动情地拥起她,船身随之摇晃,船尾酒壶斜倒在木板上,醇香佳酿倾尽湖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璧人,在水中央。
不得不承认,在调情和情调方面若是功夫深,感情必然有增无减,江千舸正好是此中高手,这点毋庸置疑。哪怕是见惯风月的欢场老手也会被他感动,遑论商倾倾这样情史清白之人。
“常说蒹葭,岂知它就是芦苇。生来飘零之物却止于其根,万千思绪也藏于其根,相思莫不如是,悉牵挂于根。而露水霜雾,最易消亡。”商倾倾如是说。
我和陆华浓埋头体会她的深意,总感觉将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比如江千舸暴毙就是接下来的转折点,可是按照时间算,仿佛又还隔得远,无论如何都凑不出这段空白里的剧情。
于是我本着八卦者一八到底的精神,欲要开口再问。
可商倾倾好似无意再说,直言夜深劝我们歇息,陆华浓倒是极有眼力见,向我使了个颜色,拱手道:“那便不打扰夫人安寝了。”说着自己先出去了。
不得已我只好追了上去,询问他为何打了退堂鼓,他道:“既然是人家有心不说,你问到了怕也是谎话,有何意义?”
正说着,只听身后有动静,我忙回头去瞧,才看见一个黑影跳墙进了昙华宝境,身手只矫健,一看便是惯犯。
“商倾倾还在里头!”我大呼不好,若这黑影只是劫财,那必然到不了昙华宝境,如今看来怕是专为劫色,我岂能放任不管。
可扫兴的陆华浓死死拉住我,非说是我看错了,跳墙的分明是只黑猫,再者商倾倾是大活人,难道有危险不会呼救?我想了想,便也觉得有几分道理,陆华浓见我半信半疑,复又道:“再说了,我们是来看热闹的,若是热闹都没发生,你我看甚?”
如此,我彻底看清了陆华浓在追寻八卦这一途上的真知灼见,果然是高杆的想法!
但,我有个更高杆的主意!
我打量着他灿如春华姣如秋月的面皮,万分诚挚地建议道:“大师,不如你出卖色相可好?”他被我高屋建瓴的想法惊着了,愣愣地看着我,我语重心长又道:“其实我的思路是这样的,你听听对不对。我们是来看热闹的,但不能坐等,应该主动制造热闹,你看,你丧妻她丧夫,你玉面郎君,她扫眉才女,鳏夫配寡妇,岂不妙哉?”
此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佩服,出卖谁都挡不住我对八卦的热忱。
他狐疑地瞅着我,问:“真好?”
我肯定地点头:“绝好!”
谁知他话锋一转,撩骚一笑道:“窃以为还是调戏师太更好。”
我忍……无可忍!恨恨道:“待我长发及腰,借你上吊可好?”
他极爽快应道:“好!”
本师太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替佛门除害,然本师太刚举起粉拳顿觉下腹疼痛,一时脚软便捂着肚子瘫坐在地,陆华浓欲要扶我,我示意他打住。一阵热流过后,疼痛稍释,本师太自力更生撑地站起,可本师太山青色的裙子上开出了点点红梅,甚有意境。
“这……这……这……这这这这……”陆华浓直勾勾盯着我的裙子瞠目结舌,我吸了吸鼻子,处变不惊大而化之道:“难道尼姑不能来葵水么?”
至此,陆华浓终于有一次败在了本师太的猥琐之下!
细细想来,今夜看到了早开的昙花,听了商倾倾的故事,还见了人畜难分的黑影,再就是陆华浓惜败,怎么看都是个诡异的夜晚!
但就是这么一个诡异的夜晚,本师太居然睡得很香,窃以为大约是来葵水消耗了不少精气,故而体力不支的原因,待日上三竿才恢复了些。
我趿拉着鞋子预备出门看热闹,却左右打听都不曾有昨夜闹贼的消息,更离谱的是商倾倾颇有闲情地在院中浇花,神情淡得像一杯水。
“师太您起了?”她见我忙扔下葫芦瓢,招呼碧落给我端来一盘不知名的食物,我嗅了嗅,味道甚怪异,踌躇间见碧落掩嘴偷笑,商倾倾和颜悦色道:“师太身子不方便,用些艾叶炒鸡蛋最好,午膳再让厨房给师太炖个乌骨鸡汤可好?”
我捧着盘子险些又摔一跤,以我在爹医馆打杂的经验,这都是女子月事期间的上好补品,莫非昨夜之事陆华浓竟如此口无遮掩?
“师太好些了么?”陆华浓好死不死跑来招惹我,且不光是他,芦莊的下人们个个见了我皆是心领神会的浅笑,好不窘迫。
商倾倾是何等聪慧之人,看出我有将陆华浓就地正法的意思,忙拉着我背过人才道:“大师今早来找我,遮遮掩掩又不肯说,然我还是猜到了,说来大师也是一番好意,师太可否看在我的薄面上承了这份情?”
她将话说的如此漂亮,我若驳了她的面子,还怎么在芦莊立足?也是本师太深明大义,端起盘子狼吞湖也完毕,格外感恩地朝陆华浓谢道:“为了回报大师,贫尼请厨房做一道三鞭酒烧肉苁蓉给大师补身子可好?”
话刚落地,商倾倾和碧落掩嘴偷笑,陆华浓虽说也是笑,但已十分勉强,探究的目光似乎是在追寻我脸皮厚的根源,如此很好,我成功恶心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