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潘急了：“啥意思啊你！我不能砍人是不？”再鸡贼的人也好面子啊。

丁鹏赶紧跟着说了句：“你妈在二医院上班，你去不方便。”

老潘一寻思也是这个理儿，这才把片儿砍交给丁鹏，“不情愿”的说：“说那我也不能回家，我在老常哪等你。”

几人到医院时候已经半夜，二医院急诊科就在一层，值班小护士看见几个人衣衫破烂，身上还带着伤，就这么走进来，心里多少知道咋回事，也没敢拦，二黑直接领着大伙奔急诊室，一转弯就迎面碰见一个二狗子的小兄弟，手里拿着交费单据，正往外走呢，二黑手一抖，军刺滑出袖口，照着这小子大腿就是一下子。

除了东子拎在手里那罕见的剔骨尖刀，军刺大概是我是混子常用斗殴设备里最具杀伤力，也最具威慑力的物件了。军刺，又叫三棱刺，刀身呈棱型，三面血槽。刀身去过光，呈灰白色，不会反光。这东西只能刺不能砍，三面血槽的结构注定，刺进去就是个方窟窿，不好愈合更不好包扎。90年代中后期，军工厂里流出不少这东西，得有门路才能搞到。

看着他掏出军刺就捅，大川都觉得心里突突一跳，心想这兄弟下手也太黑了。不过二黑手底下有数，他捏着军刺的前半部分，拿三寸多的刺尖捅了一下，可是就这么一下，也直接把那小子放倒了，拔出来时候，血流不止。那小子张嘴要喊，道哥一个箭步上去，捂住了他的嘴。道哥没拿片儿砍，还是拎着自己那把甩刀，在那小子面前比划了几下，说：“别吱声，吱声捅死你。”那小子疼的脸都变形了，楞是没敢吱声。

大川回头跟丁鹏说：“你俩在这儿守着，有跑过来的就照胳膊大腿上砍，别砍脸。”丁鹏点点头，擦擦手心里的汗，把片儿砍握在手里。

这时候二黑、大川和东子已经转过了走廊，直奔急诊室。门口聚集着六七个人，都是方才混战的小痞子，这会儿好几个都蹲在墙角打盹，三人快步走过去，还有三四米的时候，有眼尖的看见了，喊了一声我操！已经来不及了。这三人好像出笼的猛虎一样扑过去，大川冲在最前边，一把片儿砍上下翻飞，几下子砍翻了两人，他这是要给二黑争取时间和空间，因为他知道二黑今晚这面栽大了，他要亲手给二狗子补刀，方解心头之恨。大川就是这样一个貌似粗豪，但其实内心细腻，处处为兄弟着想的人。从头至尾他一句话没说,但二黑已然了解，看都没看那帮小痞子，直接一脚踹开急诊室的门。

二黑时候还跟老七描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大川当天砍人之前，把被砍破的衬衫撕了一块下来，把手和刀把缠在一起，这一看就是老江湖。

大川这边一亮刀，对面的几个人就慌了，完全没有阻止其任何有效地反抗，除了被砍翻在地的几个人大声号叫之外，剩下几个呼啦啦就往外跑，当他们转过走廊的时候，绝望的发现，丁鹏和道哥像门神一样守在哪，手里的刀明晃晃的让人腿软……

外边动静一响，正在缝合伤口的二狗子就知道来补刀的了，这人能成为十几名混子的首领，也不是浪得虚名，这时候看出狠劲儿了。二黑和东子一脚把门踹开的刹那，他已经从窗户窜了出去，一轱辘就翻到医院草坪上，撒腿就跑。

二黑也不废话，对东子喊了一声：“追。”

东子是真快，二黑话音未落，东子已经拎着剔骨刀轻巧的钻出窗子，稳稳的落在草坪上，跟二狗子那仓惶之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二黑只来得及交代了一句：“捏着刀尖捅屁股！”也不知道东子听见没有。

二黑喊完就出去收拾那帮小痞子了，屋里剩下大夫看着手里还没缝完的针线，傻眼了。

二黑之所以让东子去追，是因为第一，他未必能追上二狗子，但是东子肯定能追上。第二，他是想亲自捅二狗子，但是东子捅和他捅，没什么区别。在二黑、大川与丁鹏道哥前后夹击那七八个小痞子的时候，二狗子展开了她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次奔跑。

二狗子不顾自己腿上的伤，跑得飞快。相信很多人都知道猎狗撵兔子的典故，为了一顿吃食的猎狗，很难追上逃命的兔子，现在二狗子就是那只逃命的兔子，在收到严重威胁之下迸发出来的潜力，让他以带伤之躯，仍发挥出远超出自己正常能力的速度，只觉得耳畔风声呼啸，片刻间已经奔出去数百米。二狗子甚至都有点怀疑，自己咋跑这么快，然后他下意识的回头时，就看见一个身影以十分奇异的跑步姿势，在他身后十几米处跟着。

二狗子不知道，就算他化身为逃命的兔子，就算他小宇宙再爆发几个来回，今夜也没法逃脱，因为在我市长能跑过东子的人，可能还没出生……

（九）

东北话普及：

点炮：第一个动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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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且不提大川和二黑，丁鹏和道哥算是过了瘾了，俩人像门神一样守在门口，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砍一双，不是胳膊就是大腿，反正丁鹏砍翻在地的人，道哥就上去用他的小甩刀挨个捅，这种酣畅淋漓的快感让从没砍过人的两人都有了异样的感觉。战场上，杀第一个人总是最难，后边就习惯了。大川安排他俩守着门口，是不是存着让俩人练手的念头？老七不知道，老七只知道经此一役，丁鹏和道哥胆子都比以前大了，下手也都比以前狠了。

此刻医院外近一公里远的地方，二狗子已经崩溃了。他已经跑得快把苦胆吐出来了，但每次回头，东子总是不紧不慢的在十几米处跟着，像个幽魂。又跑过两个路口，二狗子彻底不行了，他一转身，扑通跪下了，大口的喘着气。

东子跑到他身前，也停下了，面色微红，气不长出，不解的问：“咋——咋不跑了？”看样子他还没跑够似的。东子是真能跑，我市少年组三届长跑冠军，特长生保送一中。追个二狗子只是牛刀小试罢了。东子最辉煌的战绩是追自行车，后边会提到。

二狗子张开嘴呼哧呼哧的喘了半天，吐了半天嘴里的苦水，终于喘匀了气，哽咽着说：“大哥，我服了，我真他妈服了，你捅我吧。”

东子笑了：“那啥，你——你翻——翻过去。”

那天晚上，东子记着二黑说的话，他捏着剔骨刀的刀尖，在二狗子屁股上捅了十几刀，二狗子此后的三个月里都只能趴着睡觉。

老七曾经问过，为啥大川他们三个人就敢拎刀去砍七八个人，要知道对方也有刀的。东子听到这问题，傻笑了一下，没吭声，老七估计他可能也不知道是咋回事。而大川和二黑分别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大川说，打架第一靠气势，一夫拼命，万夫莫敌。

二黑说，靠技术，看见刀了千万不能躲，要上。

气势老七懂，古龙小说里有，但二黑的话老七不懂了：“看见亮刀还不跑，那不是找砍么？”

“废话，你要是隔着十米八米的，自己手里又没刀，那当然转头跑啊，不然等着挨砍啊。可要是人家就在你面前，那你跑就来不及了，转身肯定挨砍挨扎，这时候必须上，顶着刀尖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