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刚打开手机，又接到老K电话，语气远没有我走时让我避避风头时轻松。我回家安顿好，下午就赶到公司。老K见到我，神情颇紧张，示意我关好门，待我坐下，他便探过身子压低声音告诉我，据银行里的人透露，许静波最近一直在查天淼集团和老K公司的帐款往来。我问老K：当初那300万是金克寅通过银行转帐给你的？老K苦恼地一拍脑门：是我糊涂，没想到这一层！我赶紧安慰他：不要急。除了这一笔款项，还有别的往来帐款吗？老K想了想：本来他还打算再出100万让咱们策划抹黑易石，推动天淼上市。可后来我听从你的建议，以免费策划为由换回了那份保密协议。其他的往来款项，都是以前一些小笔业务，钱数不多。

我静静听着老K叙述。其实当许静波开始怀疑我和大铁后，我就想到他会去查天淼和老K公司的帐款往来。毕竟大铁是老K介绍到天淼集团麾下的，而我又在老K公司就职。如果他从F口中得知C在第一次被威胁前，我曾找过F，那么以他的职业敏感，一定会把这些联系起来。如果不是C被威胁的案子无法见光，他现在又被停职，估计现在，我和大铁很可能早已被他抓进警局严刑拷问了。

我不得不承认，由于缺少经验，我和大铁的处女秀确实不够完美，给许静波留下了些许线索。而面前这个人，老K，更是所有线索里最要命的。可老K毕竟不同于金克寅或方易石，他只是个在夹缝里求生存的精明商人，重利而不奸诈，涉险却又胆小。他对社会的危害，与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贪官比起来，微乎其微。甚至有时候，他还会以自己的方式伸张正义，为弱者发声。

见我面色凝重，老K坐直身体，急切地盯着我。好半天，我突然问老K：你现在一年能赚多少钱？老K愣了愣，不明所以地支吾起来：咱们这样规模的公司，能有多少赚头儿…我认真地看着他：想没想过兼并天淼集团，进军地产业和汽车销售服务业？老K眼睛一下瞪得铜铃一样大：达天你开什么玩笑？我苦笑着摇头：我没开玩笑。

老K叹了口气，说我明白你的意思，金克寅死后天淼集团群龙无首，被易石集团打压得抬不起头来，正在进行资产重组。如果我把我老婆香港公司的资金抽调过来，再拆借点款，兼并天淼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吴博现在想吃掉天淼已是司马昭之心，谁还去趟这个浑水。

我说只怕吴博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他谋杀方易石的事迟早会东窗事发。老K再一次瞪大了眼睛：你说方易石是吴博谋杀的？我说你没见许静波下台后熊燃又重新开启方易石案的调查了吗，表面上看，是为稳定金克寅家属情绪，实际上警方是想纠错。老K不相信地看着我：你的意思，方易石不是金克寅杀的？可是公安局连案情通报会都开过了，说金克寅招供后畏罪自杀，如果凶手另有其人，政府这脸可丢大了，怎么向金克寅家属和公众交待！

其实，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自从C死后许静波开始调查我和大铁以来，我就一直密切关注着公安局的动静。熊燃主持刑警队工作后，面临金克寅家属的压力，不可能不在警队内调查金克寅的死因。他发现金克寅非自杀后，开始怀疑那份认罪口供的真实性，立即重新开启了方易石案的调查。我在上海期间，大铁告诉我，他得到消息警方已秘密搜查了吴博的住处。我想以熊燃谨慎的性格，如果不是发现线索，不至于打草惊蛇。

可是，即使熊燃查到真相又能怎样呢？虽然C死了，许静波靠边站了，可这件事毕竟涉及公安办案形象，体制内会有强大的反对力量阻止他究出真凶，就是正觊觎书记位置的市长，也不会愿意为前任的错误背书。但这些话，我不能跟老K说。老K已被我前面的话刺激得兴奋起来，按他的思维，只要熊燃查出真凶，许静波刑逼疑犯至死的事就会大白天下，届时，他自身难保，还哪里会再深查天淼与公司的关系。

在我的建议下，老K信心满满地飞去香港了。毕竟嫌更多的钱是每一个商人的梦想，以前他不敢想，是因为前面横着吴博。如今他得知吴博即将大难临头，自然是跃跃欲试。

二十三、真相

大铁见到我，果然开始喋喋不休。在他口中，小兰的支教生活是那样精彩，山区孩子是如此的坚强和可爱。我点燃一支烟，静静听他述说。他眼睛里流动的色彩，不经意间就感染了我，这个在监狱里呆了13年的人，眼睛里竟然也可以溢出湖水一样干净的光。看来爱情的力量岂止是巨大，简直是神奇！

末了，大铁热烈地看着我：老九，我想以后到山里盖学校，帮助那些孩子。那里的学校太破了，学生连象样的桌椅都没有…我掐灭第三支烟，用鼓励的眼神回应大铁：这是个不错的想法！大铁把刚叼到嘴里的香烟拿出来，有些为难地冲着我笑：只是，那需要很多钱…

记得以前曾听说过一件事，某地一个小偷每次得手后，都会拿出一部分偷来的钱，悄悄捐给一些生活无着的穷苦人家。当时觉得这个贼很有点盗亦有道的意思。没想到一次山区之行，改变了一直渴望过好日子的大铁的人生观，在善与恶之间，在享受与给予之间，这个选择对于他来说，无疑正确而崇高。我明白大铁的意思，想实现他正确崇高的目标需要很多钱，而贪官们有的是钱。

本市最大的贪官无疑是C，C的儿子在美国读贵族学校，自己拥有3辆豪车。他家住在号称全市最安全的小区，别墅四周全是监控，室内还有警方安装的24小时报警器。这也是我当初选择在F处下手收拾他的重要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C虽然钱多，可以他老婆家族的背景，这些贪来的不义之财大部分已通过丈人的渠道转移到海外。他那个级别的官员，已很少接受现金贿赂。倒是市里的这些局处级干部，才会象葛朗台一样在家里囤积大量金钱，就象媒体经常报道的那样，一个处长落马，家里能搜出几千万，甚至有的科长保险柜里都有几百万美金。

一直以来，我以为多余的钱，只能买多余的东西。可是如果按大铁说的，用贪官的钱给山区孩子盖几所学校，或者帮助一下需要帮助的弱势群众，似乎也并无不妥。其实社会财富本就是辛勤的老百姓创造的，按照某组织的鼻祖马克思的理论：劳动是价值的唯一源泉。任何不从事社会生产和劳动，却享有大量剩余价值分配的人，都是剥削者。如果按照这个理论，***的官员无疑是最大的剥削阶级。因为他们从不参与社会价值的创造，却主导社会价值的分配，而且，他们还可以滥用公权力，徇私舞弊、贪赃枉法。这造成了中国社会严重的两极分化。官员富豪不仅拥有更多的社会财富，还可以得到更的国家福利，他们不用交养老金却可以拿到比普通工人高出若干倍的工资，他们付很少的医疗费却可以住进特供的高干病房，他们的子女不用很好的成绩却可以进名校出国留学。穷苦的老姓大部分辛劳收入都交了各种名目繁多的税，却看不起病、上不起学、养不起老，还要被不停地号召为这个灾区捐款，为那个灾区献爱心。而国家却拿着大把的纳税人血汗钱满世界支援摆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