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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响接手内勤很快进入角色，更让大家感到意外的是，还很快找到一个叫汪莉莉的女朋友。汪莉莉戴个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两年前警校毕业分到管教科当内勤，爸爸原来是监狱监察科长，几年前得肺癌去世，有个弟弟在读警校，家里就她和妈妈两个人，妈妈天性软弱，大小事情都由汪莉莉做主。

黎响经常到管教科办事，一来二去就和汪莉莉混熟了，汪莉莉就说你管内勤经常到管教科，还是要拜码头，请吃个饭嘛。黎响说好，没问题。这本是一句玩笑话，可是当天晚上，汪莉莉却跟着李琼到中队来了。中队照例办招待，郭亮照例劝酒，黎响也跟着劝，却没想到她酒量惊人，把黎响喝得当场就吐了，还是汪莉莉扶他到寝室休息，后来又跟着带送茶的李东方回场部。

酒醒后的黎响很不服气，决定改天再找她一较高下。过了几天又去请汪莉莉吃饭，她却说，这次你得请管教科所有的人才行，管教科的同事们就都说，科花看上你是你的荣幸，我们吃不吃饭无所谓，主要是分享你的快乐。黎响觉得自己被将了一军，就请大家晚上到中队吃饭。当天下班管教科8个人到中队，晚上摆了两桌大干一场，再次把黎响喝得烂醉如泥，从此知道汪莉莉的厉害，不敢再和她比酒了。但两次醉酒的经历，却给汪莉莉留下良好的印象，两个人从此就好上了，也经常和李琼或者李家希到中队来吃晚饭了。

有一天黎响值班，汪莉莉下了班又和李琼到中队来了。晚上郭亮照例劝她喝酒，让人意外的是没喝几杯，她就声称已经喝醉，没法回场部了。黎响就说你住我寝室，我值班，把被子抱到值班室睡就行了。

没有人检查黎响当晚是否真睡在值班室，反正第二天他感冒了，说没想到天气这么冷，昨晚该叫吕南星生个炉子放在值班室的。

又过了一阵子，汪莉莉就堂而皇之明目张胆地和黎响住在一起了，黎响也宣布将在“五一”举行婚礼，现在正在积极筹备。最晚谈恋爱的黎响却最早结婚，让整个中队乃至整个凤凰山的人们都自叹不如。但大家有一个共识，不怕黎响嘴上说得厉害，结婚以后他会和汪莉莉的妈妈一样，什么事都做不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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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政坐在寝室写字台前，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抽一会儿，拿起笔在稿笺上写几句，又“哗”地一声撕下来，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这段时间都是这样，枯坐在写字台前一篇文章都写不出来。自从到了茶林分队，他的脑子好象不够用了，写的东西自己都看不下去，他感到不可理解，感到愤怒，感到伤心，感到绝望！前两天值班，恰巧就接到江尚武的电话，说作协会员证已经办好，叫他抽时间到报社去拿，又说今年报社新开了“百姓百味”栏目，需要行文风趣、可读性强的稿子，一千字以内，叫他多写点儿。可是天天晚上坐到十一二点，一篇都写不出来，这样带班带下去，还写什么东西呀！

“这也是监狱丨党丨委的意思。”监狱丨党丨委的意思？还不是就是李家希爸爸的意思！犯了错误就去带班，难道带班是对犯错误的干警的一种惩罚？亏他还是李家希的爸爸，还是我未来的老丈人，这样做是对我的爱护？不要说是未来的女婿，就是一个普通干警，也说不上是一种爱护！也许正因为我是他未来的女婿，他才会这样做，让大家觉得他铁面无私，对他竖起大拇指。你要你监狱长的名誉，要当人格神，却要我来做牺牲品！这样一想裘政对李监狱长、李家希的爸爸，就很有些不感冒了。

李家希还是隔三差五到中队来，要么和李琼、汪莉莉摆龙门阵，要么帮裘政打扫卫生，如果有脏衣服就帮他洗。等到裘政回来，看他一言不发，也不好多说。她知道他很辛苦，带班以后稿子也写不出来了，心里很烦闷，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现在裘政也不那么喜欢和她温存了，总是说他很累，只想睡觉，她理解他，心里却非常难过，但为了他，为了他们的爱，她也只好忍着，有时甚至是咬牙忍着。毕竟他们关系不一样了，彼此已是对方的人，只等时机成熟就结婚了。

裘政到分队带班以后，李家希到中队来，他也很少送她回家了，说反正现在有干警带送茶的犯人，和这个干警回去也是一样，她也理解，想起却很不是滋味。

李监狱长偶尔也问起裘政带班的情况，女儿把看到的感受到的都跟他说，然后央求他给裘政换个岗位，监狱长总是说，等裘政转正以后再说。有一次，他叫女儿请裘政到家里吃饭，想和未来的女婿谈一谈，鼓励鼓励他，让他好好工作。李家希跟裘政说了，裘政却说自己工作没干好，没脸见监狱长，等干好了才去见。

这一天擦黑的时候，裘政回到中队，走进寝室，发现李家希正在看苏琴写给他的信，是那首诗。看到他，李家希抬起满是泪水的双眼，一脸委屈：“我们都这样了你还在和她通信？太过分了！”

“是她给我写的，我没回信。”裘政有些不耐烦。

“鬼晓得你回没回信？我哪儿对不起你？要不是我爸爸你连工作都没有了！”

“莫跟我说你爸爸，听到烦！”

“你听烦了？可是如果这一次不是我爸爸，你就麻烦了。”

“麻烦就麻烦，早就不想干这个卵工作了，这哪里是人干的工作！”

“你不干这个工作做什么？”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我们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现在才晓得，其实你一点儿都不爱我。”李家希一脸悲愤，“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我是哪样的人？”

“你这么沉不住气，一不如意就跟我发脾气。”

“我是脾气不好，心里是烦，但你不该偷看我的信啊！”

“我看都看不得了？说到底你还是忘不了她，你还想着她！”说着说着李家希就哭了，“我哪儿对不起你？”说完几下撕了那封信，狠狠地摔在地上。

裘政看着她冷笑一声：“我们在认识你以前就在谈恋爱，这个你也晓得，你要求我把过去完全从记忆里抹掉，可能吗？”

“是，我明明晓得你有女朋友，还巴心巴肠来追你，我犯贱，现在我才晓得，我还瞎了眼！去追一个根本不值得追的人！”

“那还说这么多？我们又没有结婚，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这是你说的？你不要后悔！”李家希咬牙切齿地说，“和我分手你在凤凰山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你会付出代价的！”

“莫说日子不好过，就是死，只要我愿意，都无怨无悔！”裘政气得脸色铁青。

“裘政，对不起！我不该看她的信，我无意中看到的，”李家希的声音忽然软下来，流着眼泪看着他，扑到他怀里，伤伤心心地哭着，“我们今天都太激动了，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

“唉！”裘政抱紧她，长叹一声，良久才说，“家希，对不起！我也不想和你吵架，我太累了，我心情不好，我马上把这些信烧了。”

晚上，本来该李东方带犯人送茶，裘政和他换了换，顺便送李家希回家，回到中队躺在床上，想起他们吵架说的话，心里很难受。我现在脾气怎么变得这么暴燥了？李家希偷看了苏琴写给我的信，也用不着发那么大的火。可是不知为什么，当时气一下就来了，越来越大。其实李家希说得对，如果这一次不是她爸爸，说不定真的连工作都没有了。现在就因为带班太累，写不出稿子，就对她发脾气了，和她有关系吗？她一个监狱长的女儿，放下架子来追自己，又错了吗？

裘政失眠了。

李家希也失眠了。她没想到他还会和苏琴保持着联系，更没想到他会说出那么绝情的话：“我们又没有结婚，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来不及了，整个凤凰山的人都知道我在追他，我们在谈恋爱，如果现在分手，凤凰山的人会怎么看我？以后还怎么在凤凰山工作？更无法回头的是她怀孕了，老朋友一个多月没来了。一开始她并没在意，她那个老朋友经常都是这样，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却来了。月经不调，吃了好多药都不见效。后来她忽然想，会不会是撞上了？偷偷买了张早孕试纸一测，两道红杠，再看说明，心跳一下就加快了。怀孕了！一阵激动的眩晕之后，她决定把这个消息告诉裘政，听听他的意见。可是她知道他在工地上，下了班没换衣服就往十中队走。她走进他的寝室，坐在床上，翻了翻放在床头的小说，百无聊赖，还是看看他写的文章。读着他的文章，她能感到他那惊人的才华，甚至觉得假以时日，他会成名成家。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就像妈妈当年看中爸爸一样。那时爸爸还是一名普通战士，妈妈是镇上有名的美女，和爸爸接触以后就喜欢上了他。妈妈后来说，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爸爸是个能干人，果不其然现在当了监狱长了，我没看错嘛。你没看错我也不会看错，比你更有眼光。她拉开抽屉，发现了那些信，都是他以前那个女朋友写的。她拿起那些信犹豫着，是不是要打开？这样好不好？最后她还是忍不住看了，看着那一行行工整清秀的字迹，一行行委婉抒情的文字，一股发自内心的嫉妒油然而生。当她看到那首诗，发现是春节后才寄过来的，一种被欺骗的悲哀和愤怒让她拿着信的手在发抖，恰好这时他回来了。我们都这样了，你还在和她通信？太过分了！说完这句话她才发现，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也不想和你吵，我太累了，心情不好，我马上把这些信烧了……虽然最后他真的把那些信烧了，但她却忘了自己要告诉他什么了。她摸了摸自己的下腹，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还是爸爸说得对，自己不应该这么主动，可是谁叫我那么爱他呢！爱是什么？为什么爱一个人会这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