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楼房呢？”

“是监舍，犯人住的。”

走到中队的坝子里，忽然窜出一条大花狗，冲着裘政凶恶地叫个不停。黎响吼了一句：“小花，这是新干警，叫什么叫？”

大花狗好像听得懂人话，果然不再叫，还摇起尾巴，走到裘政身边嗅来嗅去。

“这条狗怪得很。”黎响笑着说，“看着穿制服的和剃光头的就摇尾巴，不是就咬。”

听到狗叫，从值班室走出来一个二十六七岁、瘦削的中等身材的干警，看到裘政，笑着打招呼：“新干警上来了？我谨代表我个人欢迎你，呵呵。”说着向裘政伸出右手。

“这是内勤叶天。”黎响介绍说，“今天他值班。”

裘政连忙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你好，我叫裘政。”

“呵呵，”叶天用力握了握裘政的手，“走累了吧，洗个脸，把床铺起休息一下。房间就在我隔壁，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去，把东西放到裘管教的寝室。”

两个犯人把行李送到挨着干警小伙房的一间空屋里，裘政和黎响跟着走进屋子。屋子的墙壁才用石灰水粉刷过，用手一摸就是白灰；靠里的墙角摆着一架单人铁床，高低床锯成的，上面放着几块木板；窗边有一张旧写字桌，桌前有一把藤椅。

黎响笑着说：“虽然是瓦房，也做了天花板，比学校的集体宿舍大些嘛？”

裘政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其实就是用竹片编的，再用报纸贴上。这时，就听到天花板上一阵响动。裘政睁大眼睛：“还有老鼠？”

“是啊，这些讨人嫌的老鼠，打又打不到，毒死了不晓得在哪里，臭了才晓得，还弄不下来，只有顺其自然，习惯了就好了。郭中队还在工地上，我去换他回来。”

裘政铺好床，到门外的坝子里转了一圈。中队依山而建，靠山修了一排土墙房子，有12间，中间两间是值班室和办公室，门边的墙上，挂了块白油漆吊牌，用黑油漆写着：四川省凤凰山监狱第十中队。另外有8个房间是干警寝室，一个杂物间，最左边是干警小伙房，旁边有个偏厦，是公用厕所。房前是一个不大的长方形坝子，左边是到场部的简易公路，右边是到场部的小路，边上是一排石栏杆，正中间有两颗怀抱大的桂花树，桂花树和石栏杆之间，有一个两边下行的石梯，石梯尽头是监管区大门，进大门是一个两米高的训话台，训话台的两边有石梯下到操场，操场的左右两边立着两个木头蓝球架，三面是一楼一底的红砖楼房，和堡坎的一面自然围成围墙。这就是中队的办公区和监管区，四周是漫山遍野的茶林，再往远处看，可以看到茶林周围的村庄和农田，掩映在薄雾中。

这就是监狱？裘政回到寝室，躺在床上默默地抽烟，抽完一支，中指一弹，烟头飞向门外，刚好落到一个身材高大健壮、仪表堂堂的干警身上。

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掸掉身上的烟灰，笑着对裘政说：“小裘，准星不错嘛，指哪里打哪里，以后一定是个好射手。哈哈。我是郭亮，你好！”

裘政连忙坐起来，走到门口，握住他的手：“对不起对不起，郭中队，我没看到。”

“哈哈。”郭亮握住他的手，“跟你开玩笑。”

裘政笑着摸出烟，递给郭亮一支，郭亮笑着摆摆手：“还没学会，怎么样，走累了吧？”

“是啊，从没爬过这么高的山。”裘政把郭亮让进屋，顺手把抽出的烟放在写字台上，搬过藤椅请郭亮坐，自己站着。

郭亮走到床边坐下，摇了摇铁床，又左右看了看墙壁，站起来有些抱歉地说，“你看，山上只有这个条件。你老家哪儿的？”

“乐山沙湾，”裘政笑了笑，继续说，“郭沫若的故乡。”

“哈哈！”郭亮一下站起来，又笑着和他握手，“我一听你口音就是乐山的，我是井研的。”

裘政连忙握住他的手，高兴地说：“老乡哈！”又疑惑地看着他，“那你口音怎么不像乐山的？”

“在凤凰山几年，改完了。”郭亮笑着说，“我们是老乡，中午要多喝几杯哟！”

中午，各个分队陆续收工，干警们都到裘政的寝室，问这问那，说说笑笑。

叶天集合犯人点名后，郭亮就招呼大家吃午饭。干警们说笑着往干警小伙房走，小伙房外面一间是厨房，里面一间放着一张大圆桌，是干警们吃饭和招待客人的地方，后面是一间小储藏室。

厨房里，炊事犯吕南星正在炒菜，圆桌上已经摆好碗筷和酒杯。

“吃鸡呀？我来尝看有没得毒。”走在前面的易江用手拈起一块鸡肉，有滋有味地吃着。

“易胖子，”叶天指着易江，“你就晓得多吃多占，新干警来了还是留个好印象，带个好头嘛。”

易江笑眯眯地吃着，不理叶天。

“都来坐。”郭亮招呼大家，“今天来了新战友，我们还是喝点儿革命小酒欢迎一下嘛。小黎，把酒给大家满起。”

黎响从储藏室拿出两瓶低度尖庄，打开酒瓶给大家倒酒，走到裘政那里，裘政逮着酒瓶，坚持要自己倒。

郭亮示意裘政放手：“你今天才来，等小黎倒，他是酒司令，不脱产的。”

裘政这才笑着松开手，黎响边倒酒边笑着说：“现在裘政来了，酒司令该他当了。”

叶天说：“酒司令还是你来当，监狱丨党丨委才出了文件，酒司令要评职称，涨工资了。”

“哈哈哈！来，兄弟伙些，”郭亮笑着端起酒杯，“都把杯子端起，第一杯，欢迎我们的新战友裘政。大家都干了。滴酒罚三杯！”说完一仰脖子把酒干了，亮出杯底给大家看了看才放在桌上。

大家都一饮而尽。

“拿瓶酒给我。”郭亮看着黎响，“你倒那边，我倒这边，免得跑来跑去。”

黎响递给他一瓶酒，又为旁边的干警满上酒。

“来，”郭亮拿起筷子指着辣子鸡，“先吃点儿菜垫底。小裘，不晓得这些菜合不合你的口味？”

裘政吃了口菜：“味道很好。”

“呵呵。”郭亮笑了笑，“来，第二杯，新干警来给我们输入了新鲜血液，以后大家互相学习，共同进步。干了！”说完又一仰脖子把酒干了。

大家都端起酒杯干了。

“郭中队，”裘政笑着说，“你给我介绍一下好不好？”

“先别忙。”郭亮笑了笑，“酒桌上认识新战友，就要用酒来认识。大家一起喝三杯你再单打独斗，介绍一个喝一杯，喝完就都认识了。”

“那要喝好多杯！”裘政有些为难，“郭中队，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这样好不好，我敬大家一杯，我干了大家随意。”

“那不行。”叶天一本正经地说，“你到滨江来就要入乡随俗。”

“对头。”郭亮声音比刚才大了些，“来，第三杯，祝裘政老弟早日找到称心如意的女朋友。”

“我有女朋友了。”

“呵呵。那就祝你和你女朋友有情人早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