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年春节前的酒吧风波，让小军重逢了以前的摔跤教练李啸虎。李啸虎早年因误伤他人，远走广州，由于身手出众，被袁大庆收拢。他跟小军感情很深，小军是流浪儿，从小就混社会，带着一帮小要饭的流浪街头，辗转于各个小吃摊捡别人的剩饭。悲惨的童年造就了小军暴戾亡命的个性，15岁就在铁路西称霸，那些成名的大混子也对他忌惮三分。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常在街边练摔跤的李啸虎，两人个性相投，很快玩在了一起。小军长的膀大腰圆，李啸虎喜欢教他摔跤。李啸虎的父母心肠很好，经常叫小军到家里吃饭，一来二去，小军找到了久违的温暖。李啸虎长小军几岁，家教很好，性格成熟稳重，又有习武人坚毅的内心，小军深受他的影响，视李啸虎为良师益友。

93年的这次重逢，李啸虎已是袁大庆团伙的重要一员，在内部举足轻重。袁大庆很自然的给了面子，不再追究黄升。但是他也提出了条件，冯彪和小军要为他听命。酒吧一面他就看出了冯彪二人的潜质，放过黄升得到两员猛将，又照顾了李啸虎的人情，商人本色显露无遗。

冯彪二人也已厌倦了送货的生活，广州开支巨大，早就想找个门路赚钱，于是欣然应允。

94年袁大庆四十岁生日，包了广州一家有名的酒店。那天的酒桌上黑道云集，冯彪见识了真正的大场面。一溜黑色车队停在酒店门口，车门一开，袁大庆一袭黑衣，宽大的墨镜遮脸，旁边几个保镖身材魁梧，锋芒毕露。

各路的大哥纷纷入席，有低调含蓄的南方佬，也有霸气嚣张的北方汉。冯彪和小军跟着李啸虎散在人群里，他们要负责酒店周围的安全。袁大庆做事高调，仇家众多。

几个大肚的官员被安排在了一个包间，他们是袁大庆的白道保护伞，硕鼠式的官僚败类。后来来了几个穿制服的公丨安丨，进了另一个包间，几桌的大哥都过去打着招呼。

这样的场景在如今不足为奇，但对于当时的冯彪小军，触动极大。他们第一次意识到黑道还可以混成这样，当年的靳国勇一手遮天，但也远没有如此的排场。

袁大庆意气风发，挨桌敬酒。他在道上确实实力不凡，每到一桌，所有人都要给足面子，集体起立，袁大庆也不客气，他浅喝一口，桌上人酒杯见底。转到包间时，门口的冯彪偷眼看去，刚才教父般的袁大庆换了嘴脸，满脸谄笑，低三下四。两个包间都是连干三杯。

后来冯彪从广州回来跟我说起了那边，他说我们跟那里的江湖人比，根本算不上真正的黑道。我们要挣钱也讲义气，但是他在广州的袁大庆之流，那种人眼里兄弟如同棋子，一切只为利益。当他和小军看到那些所谓大哥在公丨安丨和官员面前展现出来的嘴脸，他们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我说人各有志，我虽贫穷，却永远不会那样，那样活着没有意义。冯彪嘿嘿一笑，说他之所以回来，也是如此。

95年是个多事之秋。

还是杨天顺说的，人这一生诱惑重重，抗不住的注定早早出局。【呵呵，杨天顺就是讲大道理的】

95下半年肖海开始吸丨毒丨，半年后形同枯槁。

其实90年代初我的城市就已经出现了丨毒丨品，起初一些混混已此为荣，如同那些抽烟的小学生。肖海的吸丨毒丨经历有些悲剧，竟是源于他的老婆。他跟燕子的女伴田丽94年登记结婚，田丽一个表姐从南方带回了**因，让无知的田立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肖海看到老婆起初享受的样子，作出了错误的决定，他的家庭就此灭亡。

记的几次戒毒失败的肖海无奈的对我说，每次都想吸最后一口，那种诱惑无法抗拒。

他也曾发疯的对着我喊，凌立，救救我。

我的世界里失去了为数不多的一个朋友，我无能为力。

95年的深秋寒风乍起，路边的树好像一夜之间被扒了衣裳。

那天我在酒吧坐着，电话铃声刺耳的飘过，那头传来母亲的声音，

小立，回家吧，姥爷不行了。

萧瑟的风吹起凌乱的叶，我的视线一片模糊。

少年时代轻狂到敢单挑这个世界，世事变化却让我黯然神伤。浮生百态里人能够改变的只有自己，能做的唯有顺其自然，踏踏实实。

姥爷出殡那天风和日丽，道上的朋友来了二三十，黑压压站了几排。肿着眼的母亲跟小姨说，咱爸休得好，老天赏脸，没风没雨，小立朋友也多，撑了门面。

几项程序进行完毕，亲人们好像商量好一样，突然一下来了哭声。我呆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

火葬场在一个郊区的山边，跟去的只有家里的亲人。两排玻璃橱窗里排满了各类骨灰盒，价钱从几百到几千。小姨他们选了半天，在那上班的一个妇女一脸不耐烦。我走过去瞅了她一眼，妇女吓得低了头。燕子说那天的我眼神如刀，像要与世界为敌。

遗体放入火炉的一刻，我彻底失声，燕子紧抱着我，我喃喃自语，怎么可以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95年我22岁，如今的22岁还是个孩子，而我当时却感觉老了。

冯彪和小军在一个冬夜归来，那一夜朔风凛冽，漫天飞雪。

夜里十点多冯彪进了我的酒吧，陪他来的是苏安宁，小军先去了李娟那里。我的眼里含了泪，冯彪说，还挺多愁善感。我说操他妈的，这一年过的，姥爷没了，肖海废了，还好你回来了，好好活着吧，别折腾了。冯彪说看吧，总要吃饭。

第二天我们聚会，李娟和小军幸福的宣布，下个月完婚。燕子羡慕得当众问我，凌立，你打算什么时候。我一脸严肃地说，我也得抓紧，一有了合适的马上就办。众人哄堂大笑。

快结束时黄老八来了，身边还跟着两个保镖。现在的他有了点如日中天的感觉，虽然不及当年的靳国勇，但也是绝对黑白通吃。黄老八对我们还算客气，一个个热情的握了手，跟冯彪还抱了一下，当年他俩走得很近，有互相敬重，也有互相利用。

酒桌上苏安宁说的毫不避讳，直接问黄老八要起了地盘，

黄哥，以前咱说过，健康街那家金碧辉煌歌厅你让我打理，我说给冯彪留了，没忘吧？

没忘，没忘。

黄老八嘴上答应着，不悦的表情还是上了脸。苏安宁也不看他，接着说，

那行啊，他回来了也得吃饭，明天我就带他过去交接。

黄老八身边的保镖皱了眉头，黄老八偷偷递了眼色。冯彪说了句谢了，转头跟我聊起了别的。苏安宁也不再提，低头吃饭。

聚会结束我单独跟冯彪说，黄老八现在非比过去，不要搞得太僵。冯彪说都知道对方几斤几两，我跟苏安宁说话，他必须得掂量。

几天后见到了传说中的曾颜，她先回了杭州，看了父母才赶过来。我还是第一次接触南方女孩，确实有种独有的灵秀。她操着江南口音的普通话，更显得柔媚可人。

听说曾颜曾在酒吧唱歌，我说正好救我于水火，这里有家濒临倒闭的酒吧等着你来挽救，我高薪聘请。曾颜说我在广州挣得可多，小心你酒吧破产。小军在一边坏笑着说，没事，凌立付不起冯彪肉还。

小军的婚礼办得非常低调，他没有父母，李娟老家不在本地。到场的只有我们几桌朋友，即使如此，那天的李娟依然盛装出席，她的脸上有羞涩的红晕，有幸福的眼泪。

婚礼上还见了广州赶回来的李啸虎，他离家多年，穿着非常广东，身上已有了南方人的气质。酒后李啸虎带来的消息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袁大庆于几天前被人枪杀，人群中两个蒙面枪手发出一排子丨弹丨，两颗击中了他的头颅，袁大庆40岁的生命嘎然而止，留下了一双年幼的儿女和一个乱作一团的黑道帝国。

96年来了。

我的酒吧稍有起色，曾颜的到来吸引了一批新客，她喜欢做个歌者，不为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