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你好。冯彪没有报自己的名字，他还没忘自己在外逃。

你们不是本地人吧，看你们俩一股英气，没想到还会念诗。

谢谢，你也是。呵呵，刚才那首诗好像在说你。

冯彪说完后自己先红了脸，他感觉大脑有些不收控制，自己竟然说出这种酸酸的话。他回头尴尬的看了眼小军，小军嘿嘿直笑，一言不发。

曾颜也羞得低了头，不过很快又大方笑了，

谢谢夸奖。你们是来旅游的吗？

恩，来办点事，顺便旅游。

我在那边的酒吧唱歌，晚上如果有时间，来给我捧场吧。曾颜说着指向不远处一个灰色建筑，建筑的一层有酒吧的招牌。

好的，晚上不见不散。

曾颜缓缓地走了，娇小的身材如弱柳扶风。冯彪有些恍然若失，小军拍了他一下说，别看了，看上她了咱晚上就去。

云里去风里来带着一身的尘埃

心也伤情也冷泪也干

悲也好喜也好命运有谁能知道

梦一场是非恩怨随风飘

看过冷漠的眼神

爱过一生无缘的人

才知世间人情永远不必问

热血在心中沸腾

却把岁月刻下伤痕

回首天已黄昏有谁在乎我

山是山水是水往事恍然如云烟

流泪心已憔悴

谁在乎

英雄泪

一曲凄凉的歌声从舞台传来，台上的曾颜穿了简单的白色T恤，白天的马尾辫散了开来，像一缕倾泻而下的瀑布。几丝乱发遮挡了眼睛，为清雅的脸庞添了沧桑。

冯彪和小军点了啤酒靠近舞台坐了，冯彪也穿了白色T恤，小臂的青筋微微突起，彰显着阳刚之气。台上的曾颜看到了他们，小手轻挥，淡淡然一笑。

一曲作罢，曾颜下台坐了过来。

两位大哥，真讲信用。

刚才这首歌你唱的真好，叫什么名字。冯彪问了一句，刚才他和小军都听的入神。

是王杰的英雄泪，猜你们就一定喜欢，我也喜欢这种意境。

军哥，回去咱们也买来听听。

我有带子，等下跟我去拿。

三个人闲聊了一会，曾颜提出出去走走，她的家就在附近，可以顺便去拿磁带。三人出了酒吧，小军说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告辞走了，剩下了都穿白T恤的冯彪和曾颜。

两个人低头默默地走，居然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曾颜的家，那是座灰灰的五层居民楼，楼下坐满了乘凉的男女老幼。曾颜蹦跳着上了楼，冯彪在楼下点了烟等着。两个长发青年光着膀子，螃蟹一样从冯彪身边走过，他们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冯彪，冯彪把头自然的低了。

曾颜很快就下来了，手里拿着盘崭新的磁带。两个青年又折了回来，其中一个对着曾颜说，

妹妹，这谁啊？

我的朋友。

不三不四的人别乱交往，这年头坏人可多。

说完两个人扬长而去，曾颜说他们都是她的邻居，让冯彪不要生气，冯彪一笑了之。曾颜又问，

我磁带借你，你都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家住哪里，做什么工作。

冯彪早有准备，他说我叫凌立，家在外地，做的小生意。

曾颜笑着说，你和你的朋友都很神秘，我在酒吧接触过一些江湖人士，我感觉你跟他们很像。

冯彪微笑着不置可否，手指轻轻一弹，刚吸过的烟头一条弧线，落到了墙角。

分开时曾颜主动地约了冯彪，说她白天没有事情，可以带着冯彪到处逛逛，冯彪心中窃喜，点头如小鸡哚米。

接下来几天曾颜像导游一样为冯彪详细介绍了著名的西湖十景和几个漂亮的公园，小军天天有事，从未出现。冯彪感觉恍如隔世，他的世界仿佛一瞬间绽满鲜花。

94年冬天我的酒吧异常冷清，刚开业时曾是个新鲜事物，一度吸引了一批当地的时尚男女，然而我所在的城市经济落后，文化气氛不浓，逐渐的人们对它失去了兴趣。后来还常去的多是一些道上熟识的朋友，他们只是找地方喝酒，顺便也就照顾我生意。我也尝试着请过几个当地的乐队来表演助兴，有两个地下乐队我很欣赏，但是酒吧的顾客却反映冷淡，他们说太过吵闹。后来来过几个青涩的少年唱着一些通俗歌曲，顾客有了一定反应，但是我和肖海都听着难受，后来干脆就不请了。

酒吧隔壁是家理发店，名字叫做清风板寸王，那里一度是道上人理平头的必去之地。那时的许多江湖人喜欢剃个方方的寸头，两边和后边刮得铮青，以显示他们的骠悍。清风板寸王的老板手艺精湛，他剔出的板寸齐刷刷刀削斧剁，加上这个响亮的店名，他那里门庭若市。有的人剃完了头，也会顺道来我这里喝上两杯。我的酒吧里选择不多，道上人就本都喝啤酒。有次胡春来酒吧玩，他奚落我说我没见过世面，他说他最近老跑北京，那里的酒吧灯火通明，洋酒齐全。我说我就是井里的青蛙，不像你胡总见多识广。那时的胡春跟着一个亲戚，在北京倒腾我们当地的特产。肖海笑着回应胡春，他说做生意也要因地制宜，咱这的人去咖啡馆都只点啤酒，我们一个小酒吧又能怎样。那时的我简单的认为，酒吧对我而言，只是一种生活的态度和方式，我没有太多经营头脑，也没有过多去想。2000年后我在的城市酒吧林立，夜间的霓虹灯仿佛要把白天的小城变成纽约，因为一些应酬我也时常出入那些场所，新世纪的酒吧光线昏暗，其中的男女眼神迷离，更多的是一种颓废和暧昧。我更怀念自己当年的酒吧，那里有简单的啤酒花生米，崔健黄家驹。

那天又是大雪纷飞，肖海不在，我跟燕子靠窗坐了，看着酒吧外踏雪的人流。两个高大的寸头进了酒吧，他们刚在隔壁剃了头，脸上还有散落的头发渣。两个人操着浓重的东北口音，大大咧咧的要了十瓶啤酒。这在酒吧里算是少见，因为我这里不是饭店，我的啤酒卖的也贵，来得人都是找个气氛，两人十瓶明显有点多了。客人既然点了我就要服务，东北人喝酒豪爽全国闻名，我不能怠慢。两个人果然海量，不到半小时功夫，酒已下了大半。出乎我意料的是，两个人居然划起了拳。划拳在那个年代的北方酒桌上非常流行，算是男人们酒后释放血性和豪气的一种方式。划拳在于临场的反应，更在于喊出来的气势。记忆中一向内敛的父亲几杯酒一下肚，也能在酒桌上喊得血脉喷张。如今的夜店文化多种多样，酒后的人们猜拳玩筛子不足为奇，但当时我的酒吧不同于夜店，人们在那里只是喝酒聊天，划拳行令前所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