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们,我这两年挣了点小钱,在社会上却没被人瞧的起,为什么,因为我是个体户啊。但是83年前哥哥我可以说名镇江湖,外边一打听,东巷子杨天顺,谁不知道。那时候的人穷的叮当响,但就讲个哥们义气。命运这个东西谁也预料不了,83年的严打你们也知道,当时混的那一批人,但凡沾边的都进去了,漏网的寥寥无几。东门这边有个黄老八都知道吧,严打时候把他漏了,现在成了社会大哥,来我这吃饭都签单呢,放在以前,他敢?那时的严打想起来就后怕,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全进去了。你敢在路上拉个女的亲嘴,枪毙。所以说现在我不混那套了,混得再好也要听政府的,老老实实挣钱比什么都好。
后来杨天顺又讲了很多,我没有像过去那样不屑一顾,他的话让我陷入深深的思索,我在想今后会不会有那样的严打再次发生,像冯彪这样刀尖上舔血的人,他们的命运又会怎样呢。
日子行云流水,转眼就要开学,我归心似箭。燕子每晚都会潜到我梦里,次日醒来却记不得她对我说了些什么。
正月十六我刚起床,肖海和胡春商量好似的前后脚来了我家。我给他们做了介绍,胡春一脸狂妄,
我叫胡春,台球厅看场子的。当年在三中,冯彪凌立还有我,所向无敌。
胡春在生人面前一向这种作风,多年不改。后来他把这个开场白做了精简,变成了我是胡春,冯彪的兄弟。一直沿用到快三十岁。其间我多次提醒,春字要发清楚,否则容易听成胡吹。
我一脸严肃地说我跟冯彪差的远了,你那时是真的无敌。
肖海马上听懂了我的话,其实一见面他就懂了。胡春走路低着脑袋,眼睛不看人,单薄的身子好像被抽走了脊梁,说话嘴颤,眼神躲避。
当时装逼还没成为时代主旋律,胡春却走在了时代的前边。
什么人什么样,靠装混不了真江湖。这是多年后胡春对自己的总结,他单独跟我非常实在。
肖海说我知道,凌立的兄弟都是汉子,顶天立地。胡春听了很是受用,不自然地高昂了头颅。
父母留了饭去了亲戚家,留下我们三个杯酒言欢,喝到酒酣耳热,几个人话都多了。
草,过了年我也19了,还不知道毕业了干什么。工厂我是肯定不进,这两年混社会也没什么名堂。无用之人啊。肖海说。
要不干个体吧,我有个邻居开了个饭店,挣的顶上班好几番呢。我说。
个体我也早就想过,可是家里不会出本钱,我家里根本看不上个体户,在他们眼里那样挣钱跟做贼差不多。唉,他们那一辈儿思想不会变,要我说不管是什么,钱多我就干。肖海说。
抢银行钱多,你也干?胡春挑衅的问。
你他妈没句正经的,要抢先抢你的台球摊儿。我笑着骂他。
现在是没逼到那个份上,真要没的混,银行我也敢抢。肖海喝了酒豪气冲天。
抢我?谁敢?我这身手你不知道?我打人,一二三,嘣嘣嘣。胡春对着我毫不示弱,我差点一口酒笑喷出来。
再说了,咱跟冯彪什么关系。胡春接着又补了一句。
对了,听说冯彪惹上了靳国勇。肖海突然说了一句,我跟胡春大吃一惊。
靳国勇是道上的旗帜。曾有段时间道上人起了冲突,流行说一句,单挑还是定点。单挑顾名思义,定点指的就是约定时间地点双方各拉人马。当时如果哪一方能够请到靳国勇出面,那就意味着战争结束了。
靳国勇这杆大旗多年不倒。
97年的刑法加入了黑社会性质组织罪,这个名词在92年人们还比较陌生。虽然那个时候东北已经有了乔四。
靳国勇是这里的乔四。他的事迹不光道上人传,普通老百姓里也耳熟能详。83年严打之后,道上彻底改朝换代,靳国勇短时间内迅速崛起,几场震动全市的群殴都源自他的团伙。后来各路混子仍在为名声混战时,他的团伙已经几乎不屑于参与。道上人笑谈,说靳国勇内外兼修,其实说的是他的势力,内部他的成员个个亡命,更重要的是外边他有个亲戚是市里的高层,80年代末他的团伙斗殴致死两人,他动用关系找人顶罪,自己毫发无损。道上人说,跟靳国勇没法对抗,咱们打死人偿命,人家打死人白打。
怎么回事,快说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着急得问。以前他们讲的冯彪的事我都不意外,初中时冯彪的霸气已经初见端倪,但是这一次却不同以前。
具体什么情况不清楚,过年我见了谢长征,就是钢厂我那个老大。喝酒的时候他们说的,好像是因为生意的事。他们都说冯彪还是太年轻,这几年他混得是猛,但不应该碰靳国勇。
行了,胡春,别喝酒了,去给冯彪打传呼,我要见他。我习惯使唤胡春,即使在2000年后他成了千万身价的胡总。
我是在人工湖边的台球厅见到的冯彪。胡春传呼他没有回,他以前说过,如果有急事找他联系不上,就来这家台球厅,这里肯定有他的人。
肖海跟我一起去的,一上楼就看到了满脸胡子的小军。
军哥,我们来了。我叫了他,小军年龄比我们都大,虽然名义上跟着冯彪,但是冯彪称呼他军哥。
吆,凌立,稀客啊,肖海也来了,快过来。小军很热情,上次找过肖海之后,他又回去看过我一次,他知道我们成了兄弟,夸我事儿办得漂亮,说肖海是个不错的伙计。
军哥。肖海也打了招呼。
小军给我们分了烟,我问,
冯彪呢,没看见他。
在屋里跟这里的老板说话,怎么,有事?
听说你们惹上了靳国勇,我不放心。
是啊,最近不大顺,你怎么知道的。
外边很多人都知道了。
草,坏事传千里。
正说着,冯彪从旁边一个屋里出来,眼窝有点下陷,没睡好的样子。他看见了我,一招手,让我过去。我说肖海你先玩会,一个人跟他进了屋。
里边是个小两间,没有窗户,满屋子的烟像着了火。外间坐着秃顶的胖子,冯彪指着我说,
许胖子你他妈给我看好了,他是我兄弟你不是,别给你点脸就在外边拿我说事,咱俩没到那个关系。还有,以后这个人来,带多少人,你都不能收钱,草,你他妈欠我的。
许胖子略带幽怨的冲我点了下头,我一头雾水,也点了头。
冯彪跟我进了里屋,关了门,我说,
怎么回事,这么大火。
妈的心情不好,这个许胖子竟添乱。
是为靳国勇吧?
你知道了?
听人说了,所以才来。
呵呵,心里还是有我啊。
废话,说说怎么回事。
冯彪是因为许胖子惹上的靳国勇。
许胖子是冯彪邻居,冯彪几个爱打台球,经常过来照顾他生意,慢慢的这里成了冯彪一伙的聚集地。许胖子知道冯彪的势力,他们打球都不要钱,冯彪的人也懒得每次结帐,但隔段时间,小军就给冯胖子扔上几百。冯彪说了,许胖子不算自己人,不占他便宜。
许胖子可把冯彪当成了自己人,经常对外吹嘘,说自己道上有人。
几天前一个晚上,台球厅来了两个人,显然是喝了酒,走路晃的厉害。台子都占着,许胖子说让他们等等。其中一个平头推开许胖子,指着旁边一桌打球的两个青年说,你们滚蛋,别人家打去。许胖子说,别来我这闹事,冯彪是我兄弟。两个青年根本不理,骂许胖子说去你妈的冯彪算个屁。游戏厅里还有几个许胖子的亲戚,平时负责摆球打扫卫生。许胖子说,都给我上往死里打,他们敢惹冯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