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圳打拼的日子

文/严立真

我又回到了深圳，这是一个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我跟七年前一样背着简单的行李来到了深圳，七年前我是少年，七年后我将近而立之年，七年前我带着生活的希望来到了深圳，七年后我带着生活的绝望来到了深圳，但是相同的依旧是我到深圳只有简单的行李和几张活命的老人头。

我从广州直达深圳的长途客车上下来，再次走在宝安西乡的街头，我在广州开的烟酒店彻底关门大吉，我也为此背了一屁股的债，相爱多年的恋人分手了。但我还要活下去，不为别的，只为那担心我的父母和催我还债的债主。

我走在西乡街头，看着两年前离开的街景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两年前我在这条街上跟李丹牵手浪漫散步，我们还谈着人生的理想和爱情。也就是那年，我们为了追求理想和保卫爱情离开这里去广州石井盘下她姐姐的烟酒店，开始生意做的勉强度日，但是去年一场大火把我一生的希望都烧毁了。店关了，债台高筑了，李丹受不了这种打击也离开了我。

我再次走在这熟悉的街头，只有麻木地往前走去，不去回忆不去向往，只是走着自己的路。

我这次来深圳是投奔我的堂哥，他在永成五金厂做业务部经理，他在我向他求助的时候叫我到他这里做业务员。永成五金厂是本地一家福建老板开的中型五金厂，有五百多员工，主要生产手机和音响等电子产品外壳之类的五金产品。

堂哥没有把我接到他家里，而是直接丢垃圾一样把我扔到永成五金厂的集体宿舍。晚上我想请他吃饭，但是他却把我扔到集体宿舍之后就再也没有来理我。人穷万人嫌，我现在是一个入地狱的穷人，不会有人瞧得起我。我想去小店里买一瓶尖庄酒好好醉一场，但是这是集体宿舍。我第一天到厂里就醉倒，传出去我今后还能在厂里做业务员吗！我又不认识谁，我也不想跟宿舍里的同事打招呼，他们跟我一样都是新来的业务员，他们年少无知却对未来充满希望，一个个豪言壮语。

我跟他们恍如两个世界的人，对未来没有了希望，人生再也没有了豪言壮语。我独自坐在集体宿舍的楼顶吸着劣质的香烟，吹了一个晚上的风，我什么都想不通，唯一的办法就是活一天算一天。

永成五金厂所有的业务员试用期三个月，底薪八百，培训一个星期后就一切都靠业务员自己去摸爬滚打。每个新业务员的任务跟老业务员一样，必须完成每月六万的基本任务才有1点提成，如果三个月一个六万的任务都没有完成，自己卷铺盖走人。

永成五金厂的提成跟订单量挂勾，六万订单1点提成，八万订单3点提成，十万订单3.5点提成，订单量愈高提成点愈高，最高5点封顶。

据堂哥讲每月厂里有两三个金牌业务员能够拿到5点提成，普通业务员一般只能拿到1点提成。

我按照这个提成激励制度算了一下自己的人生还债计划，我一共欠了三十多万债，如果我运气好每月能够平均达到……我每次一想到这里，就头痛。因为我跑了两个月业务，每天日出晚归，像一条癞皮狗一样去开发客户，但是基本上每次客户一听到我是推销产品的业务员都会用冷屁把我的热脸打发掉。跑业务根本不像书上吹嘘的那样光推销技巧就可以，那完全是骗人的把戏，因为在中国社会里做业务员唯一的技巧就是关系和利益。当你没有跟客户建立起关系时，你的利益什么推销技巧都弄不到。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向我关门大吉了，没有一条活路，我万念俱灰，真想去死了算了。但是，为了担心我的父母和催我还债的债主，我必须活下去。

我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去求助堂哥——不，现在我不能叫堂哥了，因为那次业务员交流会上我叫了他一声堂哥他很不高兴，暗地里拉我到他的办公室里教训我不许当众叫他堂哥要叫他杨经理。我现在无论是当众还是私下里都叫他杨经理，他是不是我堂哥一点都不打紧，他是我的经理却很打紧。

杨经理坐在大班椅里很有优越感地说：“这个世界谁也不是谁的救世主，活命的法子都是自己想出来的，我当年也是从小业务员跑起来的，你爸爸当年不是笑我跑业务跟乞丐一样吗，这就对了。有一本书上说得好，业务员行为像乞丐心灵像上帝。”

得，他这话等于什么都没说，反而报了我爸爸当年嘲笑他的仇。我不想再跟他废话，我没有欠债之前混得并不比他差，他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拽。我霍地起身就准备转身离开他的办公室，甚至想永远离开他这个势利小人。

“斌仔，我送你三条做业务的经验：第一因势利导，第二投其所好，第三弱肉强食。你自己去好想一想吧，想通了就算我帮了你，想不通，我怎么帮你也没有用。”

我听完杨经理这句话，头也没有回地出去了。这三条做业务的经验，我知道归根结底就是把人变成势利小人，我在心里除了骂祖宗之外把他什么都痛骂了一顿，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坑蒙拐骗过谁，更加瞧不起势利小人，你叫我做势利小人你去吃屎。

可是我冷静之后想一想他的话，想一想这现实，还真的是势利小人的天下。不过就算我明白了这个道理，我也没有办法变成势利小人，不是我不想变成势利小人，而是没谁给我变成势利小人的机会。

杨经理说过，我在试用期内完成不了任务就别怪他不讲情面，我也不要他给我什么情面，我已经做好了跟他撕破脸的心理准备，只要我这次离开他就永远也不会叫他堂哥。可是就在试用期只剩下8天的时候，我的业务人生却发生了意外的转机。

上帝赐给人类的机会永远是给有准备的人，这点我现在极为认同。那天我跟往常一样像条癞皮狗一样去开发客户，我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这份业务员的工作，因为我打算这份业务员工作做不成就当一种锻炼，下次再去找一份业务员的工作继续干。

这天我找到“慧科电子厂”，准备去找采购部的主管领导谈业务时，在前台文员的办公桌上看到一本购车指南。一个精明的业务员就是随时随地都要抓能够跟客户套上近乎的机会，在中国打通关系的首要关节是套上近乎。

我五年前在深圳某汽车行做过销售员，对购车比较门儿清。我找准这个搭讪的机会，上前跟前台文员谈起购车的相关常识。

前台文员是个二十来岁的漂亮小姐，她告诉我姓赵。赵小姐被我对汽车性比价的专业讲解深深折服了，她开心地告诉我采购部经理是他老公，他们打算过几天去买一辆二十万左右的轿车，但是又不知道买哪种牌子的。

我没想到赵小姐的老公是采购部经理，这简直让我喜出望外，我本来只是想跟赵小姐套个近乎，这样朝中有人好办事。

我极力掩饰自己的内心狂喜，淡然地笑道：“如果你们只是想买一辆居家代步型的轿车，我建议你们最好选择大众速腾。”然后我把这款车的性比价等等相关知识一一给她做了详细的解答。

赵小姐听完我的详细解答，笑得像小姑娘似的叫我留下联系电话，她跟他老公打算周末去看车，希望到时候我有空陪他们一块去。在我跟她告别的时候，我没去找她老公，我在等周末她跟她老公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