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一

高二升高三的学生暑假比常人要少一半，刚入八月就要返回校园开始补课。黑蛋与永翔从武汉周游一圈归来后，没歇上几天也就重新回到了课堂。酷暑难耐沉闷的八月，最提神的莫过于高考放榜了。这一年以看客的姿态，旁观上一年的学长学姐何去何从，下一年他们将身为主角。随着通知书的逐渐放送，校园大门口旁的公告栏里会即时更新，增添被录取的学校以及姓名，每当看到名校在列的时候，就眼红不已，浑身亢奋，似乎为自己找到了动力，像打了鸡血一样。

陆陆续续，放榜完毕。录取到名校的学生都会出现在横幅上挂在学校主干道上迎风飘摇，例如“热烈祝贺我校学生插插插录取到插插大学”，唯一不同格式的一个横幅挂在学校正门口，“热烈祝贺我校学生插插插获取全市高考理科状元”，其实这个状元称号可谓是硬生生窃取来的。这些要归功于学校领导的未雨绸缪与用心良苦，每一年学校都会预先调集关系义务帮助民族为汉的年级尖子生入户少数民族，这样高考可以享有加分的特权，增加学校获取状元的几率，而作为考生，以更换种族换取高考加分的便利，大多欣然同意，愿意做个种族不定的没种的人。今年望阳县第一名的成绩在裸分低于隔壁县第一名三分的情况下，政策加分之后刚好超过隔壁县第一名的两分，成为了全市理科状元，可谓盗亦有道。只是隔壁县不买账，据理力争，称状元的归属要依据裸分成绩排名，他们的学生才是真正的状元，经过一番口舌之争没有结论，他们索性也在自己校门口挂出了“热烈祝贺我校学生插插插获取全市高考理科状元”的横幅，不再去理会另一个状元。让很多不明内情的人费解，疑惑隶属同市的两个学校都出了一个市理科状元。

八月底，在那些即将迈入名校的同学临行之前，学校召集他们回来，进行一场高考表彰大会，这是惯例。观众主要来自黑蛋与永翔所在的高三年级，主要内容大概是领导寄语，企业捐赠，人民围观。这次大会一共十个表彰对象，不过重点表彰人物当属价实货不真的理科状元，而这个时候，他的头衔不仅仅是状元，还多了一个县长的干儿子的标签，摇身一变成了县太爷。这个县长正是分管教育的武一非的老爸，他在台上声称自己惜才如命，此生别无所求，希望可以把这样有才的人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照料。明眼人都知道，这个老谋深算在为自己拉关系培养势力，利用一个有潜在前途的人来拓展自己的前途，用刀用在刀刃上。在那还是一个不时兴认干女儿的时代，用认干儿子作为别有用心的幌子，算是干爹先驱了。

领导们在台上演用了大话、套话、空话、谎话四种语言后，轮到赞助公司上场。钱大洋的爸爸作为全县最大的建筑承包公司的一把手，这种假以慈悲为怀实为企业扬威为个人扬名的场合一定少不了他，即便他不来，相关部门也会点名让他出席，这种暴发户必然要首当其冲，也方便他以后混个人大代表头衔什么的。钱老板虽然富有，但却有葛朗台的气质，这次作秀的预算严格限制在三万块以内，最初他是将赞助金均分为十份均发每人三千，但鉴于状元忽然成了县太爷，觉得要术业有专攻，他临时改变策略，声称既然县长这么风德高尚，惜才如命，自己着实感动，现在一次性捐助三万元，尽最大力度帮县长养着这个新儿子，县长的儿子就是自己的儿子。让别人匪夷所思的事，他并没有追加赞助金额，而是将其他的九份转移过来，把捐赠名额由十变为一。拍马屁却不愿意花价钱，授意下人让其他九位把吞进去的吐出来。面对着场景，这个假状元伪县太爷无法再欣然接受，不想成为公敌之首，拒绝将全部据为己有。虽然抠门的潜质弱化了钱老板的智商，刚刚作了一件蠢事，但眼下又灵机一动，智商飙升，将赞助金转交给武县长，称武县长作为状元郎的衣食父母，就请代为保管。这种行贿的方式以慈善高尚的名义骤然间变得冠冕堂皇。武县长勉为其难地让秘书把钱收下，说，那就替孩子的父母谢谢钱老板的慷慨相助了，实则暗喜，佩服钱老板的变通能力。

台上的情形让黑蛋着实不爽，看在眼里憋在心里，官商勾结的行径已经上演得如此直白无疑，毫不含蓄，而更让黑蛋愤慨的事，没有想到台上的状元是这般德行，竟能理所当然地接受眼前这一切。实在看不下去，黑蛋借上厕所顺便透透气。在厕所期间，跟状元撞个正着，遇到他也上厕所，作为暂时性的公众人物，黑蛋特意留意了下他，竟发现那厮便后不冲厕，黑蛋气不打一处来，果断冲上去，“哥们，劳烦你动下玉手冲个厕所”，状元愣了一下，随机摆出一县太爷的高姿态，哼了一下，留下这是我的习惯一句话，就径直离开。黑蛋再也按奈不住，怒火瞬间积聚，一个箭步冲上去扯着他的胳膊，要把他硬生生拉回来冲厕所，心理急速膨胀后的状元根部不吃他这一套，嚷道你少多管闲事，挥手甩开黑蛋，以为新爹罩着，没人敢动他。而认贼作父这一点恰是让黑蛋看不惯的，作为不畏权势的黑蛋决定给这个没骨气的状元一点颜色瞧瞧，于是扯起衣领一个直拳。正在这时，钱大洋的老爸入厕撞见这一幕，一脚踹开黑蛋，故意扬大嗓门吼道，武县长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任何人都不得欺负，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为县长出头。又一个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出现了，黑蛋怒瞪双眼，给予了坚决的反击，钱老板没有料到这毛头小子敢对自己动粗，然而作为高隆肚皮撒尿看不到小鸡的他既无力还击，也躲闪不及，挨到嗷嗷直叫，引来众人。武县长姗姗来迟，赶忙招呼保安把两人拉开，校长冲上前，觉得黑蛋很为自己丢脸，声称要开除黑蛋的学籍，勒令退学。武县长认出这是自己夫人校医院院长的儿子，黑蛋爸爸那个院长的头衔酒就是桌上自己授意给予的，无论是为了钱老板还是为了干儿子，都不值得毁掉自己提携的嫡系，训斥了几句后，展现大度与仁慈，对校长说，开除就不至于了，还是要给年青人一个机会，我们的职责是救人，以后好好教育下就行了，然后让保安带把他下去。钱老板太入戏了，真的把这个状元当做武县长的亲儿子了，殊不知，武县长根本没把这个干儿子太当一回事。

钱老板见武县长没有站在自己这边，心生怨气。县长凑过来，耳语一番，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今晚校长特地安排了节目，由他们学校的女同学过来给你赔罪。钱老板顿时喜上眉梢。

表彰大会结束后，官商同散，学校领导召集了学校的礼仪队一同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