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黑脸大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叫道：“恩公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我这下子可被他搞迷糊了，连忙双手搀起，说道：“壮士这是何意？”

黑脸大汉十分激动，说道：“小人前些时日被粉面罗刹所擒，本来这条性命是保不住的。我听看守我的人说，是鹤先生出言相救，我才被放了出来。救命之恩，天高地厚，若是恩公不嫌弃，小人这条命以后便是恩公的了，水里火里但凭恩公一句话。”

我这才明白，想起了曾经阻止袁小青杀他立威。还是古代人厚道啊，一言之恩，便要报答。我请他坐下，说道：“壮士言重了，不知高姓大名？”

黑脸大汉答道：“小人张马力。”

我一听，差点笑了出来，这古人的名字还挺洋气啊，玛丽，不就是MARY么？好一个张MARY。不过看他长得像一个黑铁塔似的，却配了一个如此女性化的名字，实在是不搭调。我心里有些好奇，便问道：“壮士的名字实在是不凡，不知有何寓意？”

黑脸大汉答道：“我爹是个打铁的，我也是打铁的。我爹希望我能像大马一样有力气，便给我取了马力这个名字。”

原来是这样，刚才我理解有误，是马力而不是玛丽。我说呢，这大赫王朝的人又没学过英语，怎么能起出玛丽这个名字。

张马力又说道：“小人闻得恩公在县衙办案，很是公道，县里人都称您老李青天呢！若是恩公不嫌我笨，小人倒想跟着恩公，鞍前马后地效力，强如一辈子打铁！”

我看这张马力言语恳切，而且性格直爽，倒是有几分喜欢，便说道：“若是张大哥肯屈就，便留在我身边吧，如是将来有好的去处，也悉听尊便。”

张马力倒头便拜，说道：“小人这一生一世是跟定恩公的了，再没有到别处去的道理！”

我收下一员虎将，心中也是一喜。本来我身边乏人，亦菲不过是个丫鬟，这张马力身强力猛，将来大有用处呢。

第二十六章蛇盘山的来信

豆花店里的食客听说我便是大名鼎鼎的李青天，顿时面面相觑，那意思好像是我这样一个大人物怎么能吃豆花呢？应该顿顿大鱼大肉、山珍海味才是。这老百姓总是太善良，一旦认定某人是好官，便把他当做了高高在上的神灵，理所应当的就该享用锦衣玉食。如果穿普通衣服、吃民间小吃，便成了咄咄怪事。其实当官的也吃五谷杂粮，没当官的时候也是老百姓，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正是因为老百姓把当官的神圣化，才惯出了他们一身的臭毛病，出行必要宝马香车，吃饭必是美酒佳肴，起居必是三妻四妾在一旁伺候着。偶尔作秀吃个三菜一汤，便是与民同乐、清廉表率。

我见店里的食客都看着我，便起身抱拳出道：“各位老少爷们，你们吃你们的，我是吃饱了，这豆花真是不错！”又向豆花娘子喊道：“结账！”

豆花娘子笑盈盈地走了过来，说道：“李青天能赏光来小店吃豆花，那便是天大的面子，这顿便是小女子请了，不必结账了。”

张马力在一旁听到了，暗道：“看来豆花娘子还真是对恩公有意思，要不然怎么能不要饭钱呢？”又想：“这豆花娘子以后要是嫁给了恩公，那便是恩公夫人了，我可不能忘恩负义，有非分之想。”可他毕竟和豆花娘子青梅竹马，心里面不禁十分难受。

我向豆花娘子说道：“那怎么行呢，吃饭给钱，天公地道，就是皇帝老子也不能吃白食。”可我摸了摸身上，却是一两银子也没带，便向亦菲说道：“我忘记带钱了，你帮我连同张大哥那桌一起结账，回去后我再还你。”

亦菲闻听后，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低声向我说道：“奴婢这个月还没领月钱呢，身上也没有银子。”

我一听，心里实在是尴尬，有些下不来台，暗骂自己糊涂，出门吃饭也不带钱。

张马力在一旁说道：“这顿该是我请恩公的。”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铜钱，数也不数就强塞给豆花娘子。

豆花娘子看这些铜钱少说也有三四十文，便说道：“用不了这么多钱。”

张马力苦涩地一笑，道：“多出的就算是恩公赏你的。”说完，再也不看豆花娘子。

回到县衙后，我先让亦菲给张马力找个屋子住下来，又去见王蛤蟆，告诉他我收下张马力这件事。

王蛤蟆闻听后，哈哈大笑，对我说道：“那小子力气挺大，武艺也高强，本来我是要收入麾下的，没想到被鹤贤弟占了先。”

我笑着说道：“我和王大哥不分彼此，不论谁收下他，还不是一样为山寨出力。”

王蛤蟆说道：“话倒是不错，不过依我看还是要和大小姐说一声。”

我觉着说得有理，便邀了王蛤蟆一起去见袁小青。

袁小青闻听之后，冷冰冰地对我说道：“那个人虽然有些勇力，脑子里却糊里糊涂的。你既然收下了他，便要好好管束。否则惹下了麻烦，我却连你也不饶。”熟话说女人心海底针，有那些性格十分刚强的女子，越是喜欢一个男子，却偏要不假颜色、冷语以对，实在是令人费解。

袁小青又说道：“我哥哥的脚疾已经痊愈了，可他却是不愿意来杨凌县，已经休书一封给我。”说着，便取出一封信递给了王蛤蟆。

王蛤蟆识字不多，不愿意露怯，便把信给了我，说道：“最近眼神不济，鹤贤弟帮我念念。”

我拿起信一看，见上面全是繁体字。不过我的文字功底还不错，以前也读过几本繁体书，所以勉强能看得懂，便念道：

“小青我妹，见信如唔。汝近来食得香否？睡得好否？王二叔康健否？鹤先生好否？崽子们听话否？闻得小妹打下杨凌县城，我心甚慰。妹虽巾帼，然武力不让须眉也，强过为兄百倍。想事务繁杂，妹不可过于操劳，必要保重身体。凡事可问之于王二叔、鹤先生，而后令左右施行之。

兄数日前全歼巡防营残兵，大喜之下，与众人开怀畅饮。不料夜间突发脚疾，疼痛难忍。三当家延请多位郎中诊视，俱云此乃风寒湿邪之症，当即开方下药，又嘱我多饮黄酒、食羊肉辣椒。

兄遵医嘱，遂日饮黄酒半斗、食羊肉炖辣椒一锅、喝汤药约七八副。如此三日，脚疾非但不治，反而愈发严重，已不能走路骑马，疼得为兄失声大叫、几不欲生。正没奈何处，山下来一老叟，自称熊山翁，专治疑难杂症。兄以试试看之态度，呼老叟诊视。熊山翁曰：此乃白虎风（注1）也，其痛如虎之啮，非药石可治，须得戒酒茹素，每日清心诵读道家经文，方可祛除其症。

兄复以试试看之态度，依言坚持数日，果然脚疾痊愈。遂视熊山翁如神人，每日求教。熊山翁云为兄身具慧根，乃为红尘所迷，须得棒喝以唤醒之。兄不解其意，请施行之。熊山翁乃取一大棒，击打为兄十数下。兄虽呼痛，然头脑间突然明悟，遂拜熊山翁为师，赐道号一阳子，从此皈依三清道门。吾师乃世外高人，不欲在山上久居，临行前言曰为兄命中有一劫，一年内不可下山，方可免之。兄于是乎打定主意，便在山上修行，一年内绝不下山。

兄原本有些便秘，自从戒酒茹素，每日甚是通畅。又觉精神健旺，日读道经百遍而不倦。前日收到小妹来信，知悉鹤先生所言扩军之事，以为可行。既然小妹主持杨凌军务，那新军可名曰娘子军。

兄，一阳子手书。”

我念完了袁洪的信，被雷得外焦里嫩。心想：“这袁洪也太能搞了吧，先是把评书当成兵书，现在又改信了道教，还起了个道号叫一阳子。我靠！你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还是处男，叫一阳子也不为过，可你为啥给新军起名叫娘子军？老子一个大老爷们，要是加入了娘子军，还不被人笑话死了？你说你就是一个土匪，胡乱起什么名字？还要研究道经？你看得懂么？知道什么叫“道可道非常道“么？就你那二百五脑袋，还指望白日飞升啊？我看你是被那个熊山翁一顿大棒子给打糊涂了，脑子肯定短路了！”

我心里腹诽不已，又一想袁洪想修道关我屁事？他不来杨凌县捣乱那是最好不过了。至于新军的名字，娘子军就娘子军吧，关键是我能抓住兵权。可我又觉着哪里不对劲儿，猛然想到：“熊山翁？我前几天不是梦到了一个老头叫熊山翁么？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袁小青说道：“既然我哥哥同意扩军，那一应事务就交给王叔和鹤先生办理吧。”

王蛤蟆咧着大嘴，笑道：“大当家痊愈，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他给新军起的名字也好，娘子军，多贴切啊！我看这娘子军就由大小姐掌总做主帅，至于副帅么？我看鹤先生正合适。我这几日在城外巡防营驻地操练弟兄们，却是没时间分心，一应新军的事务便由鹤先生扛起来好了。”王蛤蟆说得冠冕堂皇，其实这个老东西一听说新军叫娘子军，便不愿意加入，免得被道上的兄弟知道了，他这张老脸不知道往哪里放。

我见王蛤蟆如此说，却是正中下怀。连忙请缨，说道：“既然王当家脱不开身，那我便勉力为之了！”

袁小青点了点头，也没有反对。

我心想：“小青老婆啊，你老公可要夺了你娘子军的兵权，你将来可不要怪我啊！”

注1：白虎风，即痛风的古称，又称富贵病。系嘌呤代谢紊乱，引起组织异物炎性反应，一般发病于大脚趾关节处，令病人痛不欲生。多由饮酒过度或食用大量肉食、海鲜等富含嘌呤食物引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