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彭健的建议很有道理，因为彭帅的拐子，是刘伟，而刘伟，不但是J市古城的四大掌诰之一，而且还是唯一一个跟霞姐有矛盾的黑道大佬——他近两年一直跟霞姐抢夺城中心花台的那块地盘，隔三差五就会开战。

按照彭健的分析，韩德仁势力最大财力最强，可他现在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经营生意上，不爱节外生枝四面树敌，至于三九，他年轻时倒是个好管闲事的性格，但自从在西门外偏居一隅专心搞他的运输车队和小巴后，跟城里的几大势力就不怎么来往了，更何况，这两大势力面前，我们都没人说话引荐。

综合考虑之下，有能力帮我们、并且有可能愿意帮我们的，也只剩下南门刘伟这一股势力了，特别因为彭帅的关系，这事没准还真能成。

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有求于人肯定需要付出代价，只是那时的我们都不知道代价是什么，按武群当时的想法，也许只是花点钱、送点礼，在市里的高档酒店摆上几桌酒什么的。

可三天后，回到J市的彭帅就给了他一个听上去有些为难的要求：要想刘伟出手，没问题，也不用给钱也不用送礼请客，只要拜入他门下就行。

理由也简单而有说服力：你如果不是刘伟的人，让他帮你说话，属于横插一杠，不合规矩，但你要是成了他的清工，老大帮小弟出头，天经地义！

“拜入门下”意味着什么，武群是清楚的——即便没吃过猪肉，录像厅里那么些黑社会港片总是看过的，以前兄弟几个在外面胡来，都只算个人行为，可一旦拜了老大，就是正式的黑社会成员了，从法律上定性就不一样。

不知道我几个兄弟怎么想，武群想了足有两分钟，嗫嚅地蹦出这么一句。

见武群有些犹豫，彭帅也没多嘴，依旧面无表情地说，跟你几个兄弟商量一下，三天内答复我。

三天内，彭健就把这消息带给了我们几个。

听完后，豁风最先问的是“拜了的话要不要把钱”，而我得知这消息后蹦出的第一反应是：“刘伟脾气怎么样？”

其他几个人的态度也跟我们差不多，基本没什么抵触情绪，于是，这个本该慎之又慎、可能会影响我们一生的决定，就这样被轻率地作出了——除了铁军表示还要考虑一下外，大家一致表示愿意跟这个老大！

马格本来也是有点不乐意的，因为他一直以来的梦想是自己立山头当老大，可彭健的一句话很快改变了他的想法：不想当掌诰的清工不是好清工，我也相信你有天能当上掌诰，但你是不是得先活到那天？

关于这个决定，我当时怎么想的，已经有些记不清了——我是个晚熟的人，少年甚至青年时期的绝大部分日子，都是懵懂着过来的，并没有那么清晰的规划。按现在的分析，也许是觉得有个称霸一方的拐子够威风，也许是觉得以后有人罩着不用再担心被谁欺负，更也许，只是为了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习题集模拟考试之余，有那么点自由自在的乐子。

最重要的是，当年的十六岁少年，对于加入黑社会会造成的后果，毫无概念，按照我的想法，混就混了，玩就玩了，反正老子成绩好，隔年高考完了一样上我的清华北大去！

金榜题名，快意恩仇，都可以有，听起来很美。

铁军的想法，也不复杂，因为他打骨子里其实是个本分人，从没想过当清工，也没想过当什么掌诰，只想跟我们这帮兄弟一起，自由自在，不受气，然后在城里老老实实找份工作，攒下的钱寄回家，如此而已。

最后，彭健给他的说法是，这样，拐子你拜不拜都没关系，但是他们几个拜的时候，你还是跟着去看看，要是觉得对你的胃口，就拜，不对你胃口，就算了。

于是，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夜里（因为下雨，守城的几个清工没出来），我们几个聚在了南门外五百米一处不起眼的民居内，这里是刘伟的堂口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