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但我的少年时代毕竟没有被定格，在我那位颇有活动能力的院长姨妈的活动下，学校只给了我个留校察看的处分，班主任老卢亲自拎着我去了警局，说这是我们最好的学生，你们看他数学刚考了全年级第一，未来肯定是清华北大的材料，希望警方念在他年少无知，又是初犯，给他个改过自新、为祖国做贡献的机会。

加上武群在派出所里交待问题时，极力帮我们几个撇清关系（除了豁风），我总算是没被施以极刑。

黑皮也没被红牌离场，只留了个处分——他爹花钱疏通，给他留了个学籍，但其他几个兄弟们终究没能等到“为祖国做贡献”的机会，豁风、铁军、马格、彭健家里都没什么关系，武群他爹虽然是个小头，却是个没人当盘菜的闲职，加上他是主犯，他爹跑细了腿也终究没能跑下来。

我不知道我的这些兄弟们如果当年不被开除，命运会不会有所不同，豁风、马格如今都已埋了黄土，彭健下落不明多年，而那个当年最倔强、最不肯低头的铁军，早已成了卖避丨孕丨套的小店老板，每天对着工商、税务等一干杂役们点头哈腰。

而我，还能拿着名校的文凭，开着车，在首都的钢筋水泥之间穿梭，偶尔和上流社会的富商绅士们打打高尔夫。

我不能、也不敢想象那天被开除的是我，会怎么样。

武群没有交出那辆龟王，其他人也没供出来，仿佛大家都有了默契，即便“牺牲”了，也要保住这来之不易的果实。

交赔偿时，武群主动帮着担了铁军那份，铁军家的经济状况，大家都再清楚不过，这笔钱对城里人已经是笔不小的负担，更别说对一个要养三个孩子的农村家庭了。

学校公布完处分后，我们几个默默回了家，谁也没再提这事，至少当着我的面没提——直到今天，呃，中途只有过一次，豁风喝多了冲我抱怨，说觉得他老娘没本事，没能保住他。

听黑皮说，铁军和马格后来在宿舍里狠打了豁风一顿，描述这事时这小子眉飞色舞，似乎就恨自己没能亲自动手。

当然，作为我们少年时期的一道伤疤，“退学事件”带给我们的也并不全是负面情绪，也有好事，比如，武群就因为这事开始了他的初恋——何妙做了他的女朋友。

关于这场“塞翁失马”式的恋情和何妙的心态转变，武群自己的说法是，“他就是喜欢老子有种”，何妙本人的说法是“觉得他那时候蛮造业”，黑皮的说法是“因为那伙计脸皮厚，天天骑个破摩托车在别个楼下等着，送别个上学”。

无论如何，武群的初恋开始了，和世上绝大部分的学生恋情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那是他俩大概没预料到会有那么意外的结局。

31.

退学后，众兄弟们也各自有了去处：武群、豁风、彭健和马格转去了附近的一所中专，铁军要面子，没敢告诉家里，在城里瞎晃悠等着找工作，黑皮家铺子里还空着间小屋，给他先住了。

直到聋子的手腕痊愈复出前，都相安无事。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事，还是出了点事，倒霉事。

倒霉事落到了马格头上。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有天出来看录像时，武群和豁风在边上窃窃私语，偷笑，我出于好奇就问他俩笑什么，这俩货居然说保密，在我的一再逼问下，两人给我说了这么件事：

有天下午，豁风在学校公厕里蹲着上厕所（那种老式茅厕，蹲坑之间没有挡板），突然见马格铁青个脸，提了根铁棍进来，从门口的蹲坑一路看到最里面，豁风问他什么事，他粗声粗气地回了句“没事”就匆匆走了。

过了两天，武群上厕所时，也见到了同样的一幕。两人好奇之下找马格的室友打听，才知道这货前些天上厕所时“被人玩了”。

“玩”的方法颇有点恶心——据说有天下午上课是，马格肚子疼，跑去蹲坑，上到一半，进来个彪形大汉，身高估计190+，长得极粗壮，这人进来后，见只有马格一个人，就过去脱裤子蹲在了他边上。

然后这人低头看了看马格那儿，说，你**挺大的。

马格心说这人有病吧，就没搭理，结果那人也指了指自己那儿，说，你看，我**也挺大的，说完就伸过手来要摸马格那儿，马格吓坏了，结结巴巴地问对方你要干嘛？那人说你别问，你先把屁股擦了……

接下来的事对十七岁仍然处男的马格无疑是场噩梦，后来室友问他为什么不反抗，马格说那人太壮，自己实在弄不过他，稍有不从他就拳打脚踢一顿大耳刮子，为了不让马格嚷嚷，那人还从兜里掏出了两包工用手套，用来塞嘴——显见是个老手。

那会儿的马格在学校里也是个说打谁就打谁的主儿，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我能想象出他当时那种不知所措的害怕和慌乱，因为类似的事我也遇见过，只是，我运气没那么糟。

有一回我独自跑去录像厅看片，坐最后一排，过了一阵开始放一部美国成人片，通常这种时候一些坐得比较靠后以及独自来的男的都会把手放在裆部，隔着裤子揉搓，籍以**，这倒也见怪不怪了。

这时，坐我边上的一个男的突然凑过来问我，你说他们那么搞，爽不爽？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同性恋”这三个字对于中国大陆的青少年而言，还是个禁脔，比如我，就完全不知道男的和男的还能有那种事儿，所以，听到这样的话，我只是觉得怪，因为看毛片的时候一般没人会跟边上的人说话，特别是陌生人。

但接下来的事把我吓懵了，那人见我没搭理，突然就自顾自地把裤子脱了，拉下丨内丨裤，露出了那东西，然后一把攥住我的右手往那里揉，我本能地感觉到了愤怒和受辱，簌地抽回手，低沉而愤怒地回道：“你妈了个逼！”

我不敢想象，假如当时不是在录像厅，这人又和马格遇到的那人一样高大强壮，倒霉的会不会是我？

倒霉事就这么无辜且倒霉着了——马格拎着棍子，带着几个小兄弟地毯式巡查了方圆两公里内所有的公厕，也没什么收获。武群他们后来有时会拿这事跟马格开涮，说了几次以后，一向爱说笑逗乐的马格也沉下脸了，说你们再说这事，我翻脸了啊！

好在黑皮后来帮他报了这一箭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