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年在J市的各大医院门诊，时常能见到屁股、大腿处被锥了个稀烂的主儿，躺上一个礼拜就能行走如常，这都得拜这堂生理课所赐。
聋子估计也上过这堂课，只不过这厮大概只记住了哪些地方是要害，最能置人于死地！所以他出手时，不是挖眼、扭脖子，就是打太阳穴后脑勺，铁军跟他过招时，一开始还有些谨慎，后来见他下手如此狠毒，招招要你命，怎么能不恼？
腕骨粉碎性骨折（后来铁军告诉我们的）的聋子被拿惯了菜刀的清工们灰溜溜地扶走了，有个小喽啰本想过来拉着何妙一起走，铁军冲他一挥拳头，那小子吓得差点尿出来，连滚带爬地“撒”（J市方言，逃走的意思）了。
“你……你住哪儿？”武群捂着腿，看了一眼吓呆在原地的何妙，说：“我让兄弟们送你回家。”
这时他脱臼的左腿已经被铁军给接了回去，只是膝盖处仍然淤青了一块，肿得老高，还得去医院处理一下。
“不，不用了，”六神无主的少女急忙摆手。
“不行，这么晚了，危险，就这么定了——你住哪儿？”这话既霸道又温柔。
“唔，卫生局。”
“呃，周颖，要不你跟彭健一起送送她吧，你俩顺路。”
其实彭健并不顺路，反而是豁风隔得最近——但武群怎么可能干送羊入虎口的事呢？
兄弟们也都明白他的心意，当下也都顺水推舟，各自行事去了，铁军、豁风和黑皮陪着他和刘宏业两个伤病员去医院检查，马格回寝室帮铁军应付舍管，我和彭健“顺路”送何妙回家。
后来我琢磨过这个安排，不得不佩服武群的心思之细密：美女是绝不能让豁风这个危险分子经手的，否则被这货知道了何妙的家庭住址联系方式什么的，后患无穷，铁军、马格都住校，不让他俩送合情合理，黑皮在医院有熟人，支开他也有正当理由，这样算来，就只有我最适合当这个护花使者了。
因为武群知道我那会儿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当然他还不算完全放心，所以特意叫了彭健一起负责“押运”，毕竟，这货实在是太不具有威胁性了。
而这一整套如意算盘，武群打好也只不过用了一句话的工夫，这小子不去当官玩弄权术真是可惜了！
27.
送何妙回家的路上，彭健从头到尾都极其沉默，不知是不是害羞，害得我只好没话找话地跟她瞎聊。
J市古城不大，所以尽管走路，这段尴尬的聊天也只持续了四十分钟，四十分钟下来，我得到了以下资料：
何妙，女，16岁，高一，身高172cm，体重100斤，胸围D（这三条是我目测的），就读于省重点中学——三中，老爹是市卫生局的副局长，老妈是大学英语老师，何妙本人是艺术生，专业是钢琴，选择钢琴的理由是不爱读书。
当然，这些资料都不算重要，重要的是，聋子不是她男朋友，只是个追求者而已。
我不太能理解何妙这样的家境优渥的女孩为什么会乐意跟聋子、癞子这类的人混在一起，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们都不会有什么共同语言，何妙不会想知道怎么砍人怎么收保护费，聋子更不会去听肖邦李斯特，但我知道，那个年代，稍有些叛逆的女孩，都乐意跟混混清工们处对象，远的不说，就说我少年时代喜欢了六年的女孩丁晴，结婚前的历任男友就都是小混混，当然，小混混们并没能赢到最后。
丁晴最后嫁给了市里一个富二代，家里是开汽车配件厂的，家底殷实，长得也一表人才，人品方面据说也靠谱，这让我稍感欣慰。
（我和丁晴的事，不在本故事记叙范围内，就此打住，如有机会，或许会另写一本以资纪念。）
或许比起那些上课听老师话、下课挺爸妈话的男孩，这些谁也不吝的叛逆期小混混们更像男人吧——同样叛逆的少女们，能够理解的“男人”，也只能到这个程度了。
四十分钟无聊对话所打探来的信息，却让武群着实兴奋了好几天，这货居然还找了个笔记本把我前面说的那点信息一一记了下来，只可惜我没问何妙家里的电话（那时还没有手机），否则这货就直接打过去了。
兴奋之余，情窦初开的武群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距离。
现在的年轻人有手机有网络，加上交通方便，即便搞个异地恋什么的，也不算一回事，可在1995年，这绝对算个事。
前几年网上流行这么句话：在古代，我们不电话，不短信，不网聊，我想你了，就翻过两座山，跨过几条河，去牵你的手。
1995年的J市，就跟古代差不多，在那个固话都还未完全普及的时代，你要想找哪个姑娘，除了大晚上冒着被查岗问话的风险打电话去她家，就只有跑到她学校教学楼下面用肉嗓子召唤了，别无他法。
J市中学在J州区，古城内，三中在S市区，俩学校相距十多公里，对时间金钱都极其宝贵的高中生来说，基本就等于异地。为了让异地变同城，为了让梦中情人变成“马子”（那个年代对女朋友的称呼），武群需要交通工具。
摩托车就是这种交通工具。
当年普通学生能够承受且较为熟悉的，是一种叫做踏板车的廉价版摩托车，排量通常是75或150CC，国产的要3000大元，二手的也最少得1500。
至于进口的什么价，没人知道，也没人有兴趣知道。
“我得想办法弄点钱，”整整发了一天花痴后，武群下课前突然对边上的我说了这么句话。
那年我妈工资条上的月薪是500多，加上奖金什么的，大概700出头——我妈是J市效益最好的医院的主任医师，副教授。
要搞到一个副教授俩月的工资，显然不是靠省高中生那点早餐费能省出来的，等你省出来，人何妙孩子都有了。
关于怎么弄到这1500块钱的问题，兄弟们给出了不同的意见，彭健主张跟龙小熊一样在学生中间收保护费，马格提议去附近的游戏厅、台球厅一类的地方看场子，黑皮认为可以试试自己做生意，倒卖点二手BP机、二手摩托车什么的——当然，那也得先搞到一笔本钱。
最后豁风给出了个损招，确实损，但确实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