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杂志后,我觉得实在无聊,便出去抽根烟吹吹风。深秋的夜晚有点微凉。校园外的霓虹灯寂寞的站在那里。昏暗的灯光下几辆汽车快速穿过,很快就被朦胧的夜吞噬在远方。我突然感觉自己就像那站立不动的霓虹灯。每天周而复始的重复着同样的生活。没有改变自己的能力。中学的我不是这样的。那时的我也有自己的追求和梦想。也曾过着乐观充实的生活。现在的我究竟怎么了?有人说大学就是一个熔炉,四年后,有的人成了金子,有的人后成了渣滓。一颗流星划破夜空,给寂寞的夜空带来了一丝生气。也许韩冰说的对,流星虽然一闪即逝,他毕竟给这个世界带来了瞬间的精彩。哪怕是一刹那,它也无怨无悔。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韩冰的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
“没什么,我在想我和你是天上的哪颗星星?”我掐掉烟头:“你说那么多星星,我怎么就和你连在一起了?”
“缘分吧。”韩冰说。
“你信吗?”我说。
“信!”韩冰说:“佛早就说过: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所有的一切都有它出现的理由。”
“那前世是我回眸,还是你回眸?”我问。
“肯定是你回眸啦。我是女生我能主动回眸吗?”一阵风吹来,韩冰打了个寒颤。
“那你下辈子不但和我擦肩而过,说不定迎面相撞呢!”我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为什么?”韩冰说。
“因为这辈子你不但主动回眸,还主动亲我了。”我说完哈哈大笑。
“讨厌你,还说……”韩冰说着打了我一拳。
“说正经的,你怎么不学习跑出来干嘛啊”韩冰突然认真起来。
“我心情郁闷,学不下去。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学,”我说:“这种感觉你不知道,就像古代的指腹为婚,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的两个人,你硬逼着他们在一起,你说他们能幸福吗?”
“那也能慢慢培养感情嘛,你已经被调剂到外语系了,你还能改变吗?”韩冰说:“我陪你学习嘛,我帮你慢慢的培养。”
“那慢慢来吧,我想出去散散心。”
“去哪?”
“泰山。”
“我也要去!”
一个人背着行囊去陌生的地方旅行是我从小的梦想。人生的魅力在于未知,生活的乐趣在于探索未知。如果旅途中能带着一个漂亮姑娘一起促膝长谈,互诉衷肠。更是人生一大乐事。
韩冰坐在我的对面,像个孩子一样开心。火车发动的同时,我突然意识到韩冰在座位上看外边的景色是逆向的。也就是说韩冰坐在那里看外边的东西都是倒着走的。
“我们换过来吧。”我说。
“为什么?”韩冰不解。
“你不面对风景欣赏的话,容易晕车。”我边说边站起来和她换座。
“怪不得我看东西老是觉得奇怪,原来这样,你好厉害啊,这都懂。”韩冰说着站起来,突然又停在那里:“那你不晕吗?”
“我从不晕车。”我觉得自己的形象忽然高大起来。感受着韩冰那崇拜的目光。其实男人都希望被自己的女人崇拜,女人都希望被自己的男人疼爱。
“你这包里都装的什么啊?”我问。
“吃的呀,喝的呀,哎呀,昨晚你送我回宿舍后,我又跑到后边的超市,买了好多东西。”韩冰边兴奋地说着边像变魔术一样掏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零食。
看着一桌的零食,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童年的我在部队的军属大院中长大,学校离我们有十几里路,所以每次上学都要坐车去。印象中大部分情况下是吉普车,有的时候是拖拉机,如果情况比较特殊只能坐三轮车,如果情况再特殊点,就只能结伴步行回家了。所以我说自己不晕车,也不是信口开河,全靠当年坐各种交通工具练出来的。由于家远,中午也只能在学校吃饭。记得那时小学没有食堂,小朋友们都是附近的村里的,因此都能回家吃上热腾腾的饭然后坦然的睡个午觉。我们几个部队里的孩子中午只能吃自己带的凉饭。有时候家里给两毛钱还能买几个热腾腾的白菜包子。八十年代贫富差距不大,所谓不大的意思就是说大部分都是穷人。所以孩子也不像现在这般娇贵,能吃饱就可以了。记得我上二年级的时候,每天中午我大概有一毛钱的零花钱,我最喜欢买五分钱一包的海带丝或者一块咸菜。剩下五分钱我就可以攒起来买点玩具和零食。门口有个老大爷隔三差五的来卖棉花糖,两毛钱好大的一串,这就意味这我必须攒够四天钱才能买到一串。不过让我郁闷的是,每当我攒够钱的时候,总是等不到老大爷的出现。每当我花了几分钱后,老大爷都像精确计算过一样准时出现在门口。这样的情况维持了两个多月,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找到他,问准了他下次来的具体时间。老大爷也非常守约,在我们约好的当天准时出现。那天我兴奋的把攒了好久的钱庄重的交给他换回一大串棉花糖的时候。我的脸就像那绽放的棉花糖一样,成膨胀状态,久久不能恢复。正当我在寻思到底是咬着吃还是舔着吃的时候,感觉身边好像有个人在盯着我,转脸一看,是一年级的程丽丽。程丽丽很可爱,用当年作文的话说就是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会说话。我之所以能认识她,也是听别的小朋友说的,程丽丽的家里很穷,至于为什么穷,传言很多。有说她妈妈跟别人跑了的,有说她从小就没有父母的。总之在学校里经常看她形单影只,没有伙伴。程丽丽看我发现了她,忙把头转过去。
“这么大我也吃不了,我们一起吃吧。”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棉花糖说。
“我奶奶不让我要别人的东西吃。”程丽丽咬着嘴唇,眼睛看了我的手一眼。
“怎么叫要呢?是我们一起吃,我又没给你啊。”我说着把棉花糖递给她。
程丽丽犹豫了一下,轻轻的接过去:“谢谢你,哥哥。”
“哦,哦,哦,没妈的孩子也吃棉花糖喽,哦,哦,哦,大家都来看啦!”三个高年级的学生把她围住边喊边跳。
到了嘴边的棉花糖慢慢放下,程丽丽的眼泪像掉线的珠子一样一滴滴掉落下来,不过没有哭出声音。
“你们说什么呢?怎么这么欺负人!”那时的我还很单纯,并不会骂人。
“关你什么事,你算哪根葱啊?”
“他是部队上的,揍他!让他天天坐车来。”
“就是,揍他,我们天天走着来上学,他天天坐车来,凭什么啊?”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马上达成共识。真难想象那个年代他们居然有这么强烈的民主意识。
从那时起,我就已经知道中国的武打片大部分都是意淫出来的,一个人打三个人,除非他是李小龙。我被踹到在地。蜷缩成一团。
多少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我都幻想自己能成为乔峰一样的人物,武功盖世,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甚至连拔刀的情节和动作都想象出来了。现实的残酷令我又一次认清,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
程丽丽在旁边拉下这个,推下那个,无奈力气太小,不但没能阻止住他们的殴打,连手里的棉花糖也掉落在地。
等他们打累离开后,我才慢慢爬起来。看着满脸是泪的陈丽丽,视死如归的问了她一句,
“我们的棉花糖呢?”
“掉地上了。呜呜呜!”这时程丽丽才放声大哭起来。
“别哭了,以后哥哥再给你买只。”我擦了把脸上的土。
后来我又一次攒够钱后,却始终没能实现自己的诺言,因为程丽丽辍学了。有人说她妈妈回来把她接走了。有人说她爸爸养不起她,把她送人了。总之程丽丽是不见了,这让我好长一段时间都很失落。现在的她应该也快三十了,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喜欢给自己的孩子买棉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