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男生都到厕所抽根烟歇歇。其实大家都心照不宣，主要是想听听小胖和三郎的点评。小胖和三郎就像当年的国共合作。一个是实打实硬干出来的。另外一个有丰富的理论做指导，不过双方都看不起对方，一个觉得对方只会纸上谈兵，一个嘲笑对方能力和理论上差距太大。这完全不影响我们观众的情绪，那个年代的我们就渴望学习不同领域和层面的知识。

“这么高的个子只能用老树盘根了，那两条销魂的长腿盘在你腰后，操，想想就爽死了。”三郎开门见山。

“也是，这么高的个子用其他的招还真有自卑感，关键腿短的根本够不到。”小胖和三郎首次意见一致。

“够不到你就去搬几块砖垫下，哈哈哈。”老四一边撒尿，一边叼着烟。好像解开裤腰带掏出那玩意和抽烟用的应该是一只手。老四正在闭上眼淫笑着，根本不在乎。

“哥们都在这干嘛呢，这么高兴？”一个长脸的高个子边脱裤子边喊。

长脸的高个子叫李亮，我们班唯一一个进学生会的人。在思想认识上始终保持自己和系领导的高度一致。由于提供了不少我们男生宿舍楼的可靠情报深得领导重视。从小到大，这种喜欢打小报告跟随领导左右的人都是我们鄙视的对象。所以他一进来，大家都陆续回到教室。

第二节课是阅读课，老师是男的。大家的热情明显下降。阅读老师似乎也看出些端倪，上来就讲了一个笑话，当然是用英语，从我们第一天进入这个教室上课，就再没听老师说过一句中文。这对于我们这些高中时完全为了做题考试而积累的那点词汇的人来说根本无法应付。阅读老师讲了大约一分钟左右的时候，班里同学开始哈哈大笑。我也跟着笑，我问老四大家在笑什么？老四说也不知道，说大家都笑自己不笑显得自己没听懂，很没面子。我看三郎笑的比较早，应该是听懂了笑话的内容，转脸去问他，三郎说估计大概到了发笑的时间了，要都不笑老师多尴尬。就跟春晚里的相声一样，得有领笑的。我和老四佩服的点点头，放肆夸张的大笑起来，让老师知道自己讲的笑话多么可乐。结果由于我们笑的晚，跟大家刚才的笑声已经脱节，就像踢正步，大家都把腿放下了，我们俩才刚刚踢起来，偌大的教室里只有我和老四跟傻逼一样地笑着。

下课后老杨说那个笑话的中文意思大致是这样的：一群动物坐着小船漂在海里，结果船坏了，必须要跳下一个才不至于超载，谁都不想跳下去，大家说要不都讲个笑话，谁讲的笑话大家不笑就把谁扔下去。兔子讲了第一个，刚讲完大家哈哈大笑，狐狸讲第二个，讲完后大家都没有动静，过了三秒，猪开始捂着肚子笑得在船上打滚，狐狸稍微有点安慰，说：“猪哥，我说的笑话虽然可乐，但也不至于那么夸张吧？”猪一边擦笑出来的鼻涕眼泪，一边说“操，狐狸你死边去，兔子讲的笑话笑死我了。”

我和老四就是那头猪。

中午放学的时候路过外贸英语教室的门口碰巧遇到了韩冰，发现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瘦瘦的戴着眼镜的男生正在和她聊着什么，尽管我故作镇定地和她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可还是给我带来了一下午郁闷的心情。我突然有种茫然若失的感觉，觉得自己的整个天空都灰蒙蒙的，没有了生活的目标和追求。我甚至偏激的认为世上只有韩冰一个女人适合我，没了韩冰，自己以后只能过单身生活了。郁闷过后就是后悔，后悔没早打电话约韩冰，甚至后悔没坐她爸爸的车回学校。后悔过后就是烦躁，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可怜的人，觉得火车上要不是遇到王尧，自己就能多些接触韩冰的机会了。思前想后我最后做出一个痛苦的决定────如果以后我找不到老婆，我他妈地就搬到王尧家去住。

下午没课，跟老四和三郎去打篮球。人要是心情不好，喝一杯啤酒都能醉。打篮球也一样，这球就像故意和我作对一样。怎么都投不进。人都有个贱脾气，越是投不进，就越想投进，打球欲望也就越强烈，就跟赌徒一样，越输越想赌。老四和三郎说累了想回宿舍洗澡休息下。我说你们先回去，我再打会。太阳渐渐落山，以前觉得很美的晚霞，今天觉得血一样的红，特别恐怖。下午有课的同学也都匆匆赶回宿舍，打水，吃饭，约会，散步，洗澡。我仍在不知疲倦的抢着篮板。在抓到一个弹在篮圈上篮板落地时突然脚下一扭，钻心的疼痛袭来，我终于站立不住，坐在地上。

“哥们怎么了，快坐下来看看。”旁边的球友都放下篮球看伤势。

“没事，你们打，我休息下就好了”我站起来单脚跳到场边。

“肿的挺厉害，我送你去医院吧”旁边的球友接着说。

“没事，我回去休息下就好了，你们快玩吧。”我执意要一个人回宿舍。虽然当时显得很爷们，但操作起来才觉得困难重重。扭伤的脚不敢碰地，单脚跳又会扯到另一只伤脚。已经离开球场十几米了，又不好意思回头求助，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那时还没有手机，也不能把老四他们叫来帮忙，只能一点一点往回挪。路过女生宿舍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栋？你怎么了？”韩冰放下水壶跑过来。

“呵呵，没事，刚刚打球不小心扭了下。”我说。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扶你吧。”韩冰说。

“不用，你看我这不能走吗？你看，哎呦！”我说着把扭伤的右脚放在地上又立刻缩了回来。

“别逞能了，得赶紧回去冷敷。”韩冰说着扶着我的胳膊。

这次距离不到半米，我甚至能清楚看到韩冰那可爱微微上卷的睫毛。突然一股悲凉之情油然而生，我想起了上午看到的一幕。

“怎么没和男朋友一起吃饭？”我说。

“别乱说，我还没男朋友呢。”韩冰扶着我，眼光一直注视我的脚，生怕碰到石头。

“那上午和你在一起聊天的那个男生是谁啊？”我突然来了劲头。

“那是我们班长，我是团支书，我们在商量开班会的事呢！”韩冰说。

“是吗？呵呵，一看你就像团支书。”我故作冷静。我知道，现在我脸上的兴奋一定又是写的满脸都是。突然间，我觉得脚也不疼了，天也变蓝了。生活又变得美好起来了。早知道能用这种方式和韩冰单独在一起，我就该拄着拐杖天天在韩冰宿舍楼下转悠。

“到了，谢谢你啊 ，明天晚上我请你吃饭好吗？”我说。当一个人真心想请对方吃饭，一定会把具体时间说得特别清楚，不会说成谢谢你啊 ，改天我请你吃饭。改天就是一个比较扯淡的词，改着改着就改没了。

“明天晚上啊？”韩冰迟疑道。

“怎么，你明天有事吗？”我的心又紧张起来。

“不是，我怕你的脚明天不能走。”韩冰说。

“呵呵，是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那周末可以吗，两三天就好了。”人一兴奋还真的可以把自己置之度外。

“呵呵，行，你先养伤吧，记得先冷敷后热敷啊。”韩冰微笑着转身离开。

我的视线一直跟着韩冰在宿舍楼旁转弯才离开。一转脸吓我一跳，老四正在直勾勾地盯着我，依旧是那复杂猥琐的笑容。

“三哥，嘿嘿，谈恋爱了吧。”老四手里提着水壶，显然也是要去打水。

“操，别扯淡了，快来扶我下。”韩冰走后我才觉得疼痛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