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一起去,顺便买包烟。”老四从我上铺跳下来。看得出他精力无法发泄。
够级是山东非常流行的扑克牌游戏,6个人打,3个一帮。据说起源于青岛。各个地方规则略微不同。现在QQ游戏里也有,不过我不喜欢在网上打。没那氛围。现实中打够级的乐趣更注重从心理上摧毁对手。当你把对头给憋死,让对手开不了点,把别人给烧了的时候,看着对手垂头丧气,唉声叹气的样子,那种快感是QQ游戏里体会不到的。够级山东人几乎没有不会的。我们这个大学在淄博。打法大同小异。因为我们这个专业属于英语教育专业。所以基本没报的。这年头当老师不值钱。分到我们这个班的30个人全都是山东省自己调剂来的。换句话说,我们都是被生活遗弃的人。既然大家都是山东人,说下规则,就可以开桌了。
“我不会玩,我看会书,你们玩吧。”老杨在上铺又扶了下眼镜。老杨习惯说话的时候扶下眼镜。也不知道是因为镜框太宽,还是头太小。
别扯了,山东人不会打够级,跟四川人不会吃辣椒一样新鲜。”老四说。
“我真不会,没骗你们。”
“够级?我会,我来。”一个瘦高个子走进来。“我隔壁宿舍的,来认认门。怎么这么巧,我最擅长的就是够级。要不是班主任不让,我在高中档案的特长一栏就写够级了,我叫胡斌。”
胡斌来自济南,他爸开公司的,高考分数比我们低100多分,省会城市就是好。同样参加高考,他那分在我们那连专科都考不上,这就好像生活在山顶的狗尾巴草,虽然很渺小,但生下来就站在了山顶,他可以骄傲的俯视山下的一切植物,包括比他强一万倍的松树。“你再高大有什么用,有我看的远吗?不服气?不服气你上来啊!”
老四和我不到10分钟就买回四副扑克,宿舍的两张桌子一拼,正好坐下六个人。其实无论什么游戏,都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和人品,有的人急躁,有的人冷静,有的人精于算计,有的人容易冲动,有的人作弊,有的人实诚。六个人刚打完一把,三郎就被连闷加烧加大落,还没有开点,这其实与三郎长时间看毛片的养成的习惯有很大关系,看毛片时间长了,往往比较直接和急躁,有什么牌打什么牌,今朝有酒今朝醉。胡斌刚洗完牌,第二把还没开始,门被人一把推开。
“各位新同学,宿舍不准打牌。”一高一矮两个人走进宿舍,手里还拿着个本子。
“咱们学校晚上不准在宿舍打牌”高个子比较斯文,怕我们没听清楚,重复了一遍。
“你们谁啊?”胡斌抬起头。
“我们学生会的,今天负责检查你们这栋楼。”高个子说:“学校平时晚上不能在宿舍打牌喝酒抽烟,周末可以打牌娱乐下。不过也不能喝酒抽烟。”
“把你们牌收起来给我吧。”矮个子明显比较直接,边说边自己来拿牌。
“放下!”胡斌说。
矮个子拿着牌的手停了一下,抬起头:“你说什么?”
“我说你把牌放下,我们周末打!”胡斌大声重复了一遍。
“哈哈哈,那我们不打了,周末打可以了吧,我们收起来看书,哈哈哈。”老四站起来打圆场。
矮个子明显比较愤怒,估计在学生会牛逼惯了。没碰到这么硬的主,一时也下不了台。
“那你们注意,以后不能这样了。”高个子说。
矮个子把牌摔在桌子上,声音不大不小,不能太小,小了表示自己怂了,要适当表达出自己的愤怒,又不能太大,以免冲突升级真的挨揍。
两个人出去后,老四赶紧跑过去插上门,然后打开刚买的一包“哈德门”,又一次毕恭毕敬的双手献给胡斌。老四给人上烟的动作有点像王刚演的和珅。
“我操,斌哥,你太牛逼了,弟弟以后跟你混了”老四拿起火机给胡斌点上。
我一直觉得老四具有当公务员的潜力,他这种人,就算扔到非洲也饿不死。
“操,跟我牛逼,老子要不是高三复读了两年,现在早他妈上大三了。”胡斌吐了一个烟圈继续说:“我高中的哥们早告诉我了,他们学生会的就跟城管一样,欺软怕硬,收去的东西都拿着自己用了。当我是傻逼啊,还没收!”
胡斌其实说的没错。学生会也好,城管也罢,并不是我们老百姓天生就是刁民,谁他妈吃饱撑的没事找他们麻烦。只是里边的一些人素质确实不高,心理也确实比较阴暗。可怕的是他们居然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用正义的行为目的来掩盖他们暴力的行为方式。更可怕的是他们居然没有被监督的机构。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更更可怕的还是我们普通人并不掌握舆论的工具,所以当我们被欺负压迫时,暴力抗法也就不难理解了。牌没心情再打了,胡斌被老四盛赞了十几分钟后,飘飘然的回了宿舍。矮个子转脸走的时候,我偶然间看到他的嘴唇特别厚,让我不禁想起《东成西就》中梁朝伟扮演的欧阳锋的香肠嘴。这也使的三年后我被偷袭群殴的那个夜晚,一眼就辨认出他。尽管他们四个人打完我转脸就跑,尽管那天从网吧回宿舍的路上特别黑,我还是准确的逮住了他。毕竟这么厚的嘴唇也只有在电影中才能看到,早知道结果是那样,现在就该拿板砖把他拍倒。
第二天早上领衣服准备军训,发的是一套运动服,比阿迪达斯少了一道杠,外语系军训比较郁闷,喊口号的时候基本都是女人的声音,从小到大军训三次,第一次没有记住这个教官的名字,因为我和老四跑了,大学军训比中学强的是,没有班主任在旁边坐着点名,所以少几个也没人管,其实就算男生都跑完了,教官也懒得理,全是女生他更能发挥。
大学因为扩建,要占一个村,这个村表现非常顽强,一不要钱,二不要房,提出的唯一一个条件就是把他们村的男女老少全部给办成教授。这就比较扯淡了,尽管开发商和钉子户每天都在做一些扯淡的事情,但像这种淡明显扯得离谱了。所以开发商没办法,只能围着这个村建起来了,也就出现了大学里居然有个村的奇怪现象。这给我们带来了极大的方便和乐趣,大学四年我们基本没在食堂吃过饭,除了大一时候在西红柿炒鸡蛋里吃出过刷锅的钢丝球外,我还发现食堂大师傅明显比较偏心,因为每次我买西红柿炒鸡蛋总是西红柿多,而稍微有点姿色的女生买的时候明显鸡蛋多,而且打卡显示出来钱数的时候,我的还比她的贵两毛。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压抑让我和老四毅然放弃在食堂吃饭的权利,选择了这个村的小吃一条街。这个村由于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全村老少爷们光棍寡妇全部扔了锄头,加入到第三产业的队伍中来。饭店,旅店,澡堂,超市,水吧,网吧,不夸张的说,在这个村,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看不到的。从经济学角度来看,开发商这次其实是客观推动了经济的发展。为资本主义发展提供了充足的劳动力和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