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陶给黄文涛放置好行李衣物，在卫浴间摆放好洗漱用具，浴缸里放满了热水，调好了水温，把明天出席表彰大会要用的讲话稿摊开放在书桌上，又为他泡了一杯热茶。做完这一切工作后，他见黄文涛略显疲态，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就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此时黄文涛并没有打盹睡觉，而是在思考问题。他在想自己是否要去刘副书记房间内拜访他，是否需要带礼物，见了面又该谈些什么话题。虽然他刚才在接风晚宴上已和刘副书记见过面了，但是在公开场后见面和私下拜访完全是两回事，前者纯粹是一种仪式，后者才能拉近双方感情。

黄文涛对刘副书记并不陌生，他以前赴省城参加政法工作会议时经常见到刘副书记，但两人并没有太深的私交。现在两人同在江流且住同一楼层，是增进感情的大好时机。黄文涛通过私人渠道得到一条内幕消息，近期省委将会有一波重大的人事调整，刘副书记很有可能要调到省委组织部出任常务副部长。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可以说是掌握着地市级干部的政治前途和命运，对于像黄文涛这样的地厅级干部意味着什么是不言而喻的。

黄文涛知道秘书小陶刚才把几个礼品袋放在了衣橱里，这是会务组发放的会议纪念品。礼品袋里面有一部新款手机，一套高档西装，还有一些江流土特产品。会议纪念品参会人员人人有份，当然根据与会人员身份级别的不同，礼品的份量档次是有明显区别的。拿这些会议纪念品去见刘副书记，当作见面礼显然太俗气，而且这些礼品刘副书记也已经有了。

正在黄文涛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口处传来了清脆悦耳的门铃声。黄文涛大声说道“请进”。这个时候来访的人不是江流县的官员就是酒店服务人员，因为楼层里有便衣丨警丨察，闲杂人等是进不来的。

来访的人原来是朱大壮！朱大壮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一边点头哈腰打招呼一边轻手轻脚走进了房间内。“黄书记您好，打搅您休息了。”

黄文涛想，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朱大壮倒是会顺杆子往上爬啊，自己只不过是对他说了一句客套话，这会儿就来求自己办事了！黄文涛淡淡的笑了笑，招手示意他坐下，作势起身要给他倒水，朱大壮急忙拦住黄文涛说：“您是我的老领导了，我怎么敢麻烦您给我倒水，这叫我如何承受得起！”他先是看了看黄文涛的茶杯，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纯净水。

黄文涛懒散随意的靠坐在沙发上问道：“朱老板，有什么事吗？”

朱大壮嬉皮笑脸的说：“黄书记，看您这话说的，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老领导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回想当年在您手下工作的那些日子，那是我人生中最充实最有意义的一段岁月。我从您身上学到了许多为人处事的道理，让我受益无穷。”

黄文涛不想听他说这些虚情假义的套话，直截了当的说：“老朱，论起来我们也不是外人，也不必兜圈子了。我实话告诉你吧，你要真想去江州发展业务，我建议你多去找徐远平和吴林谈谈，他们是主管经济工作的。我是管政法的，恐怕帮不了你什么忙。”

朱大壮听了黄文涛的话，一点也不觉得尴尬，一张脸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黄书记您这就是骂我了。您认为我们商人就是满身铜臭味，开口闭口只知道谈生意赚钱？其实我是来找您叙叙旧的。”朱大壮用一双鼠眼瞄了黄文涛一眼，继续说道：“黄书记您还记得当年在我们江流县当副县长的潘文军潘县长吗？潘县长当年在江流的时候我还只是县财政局的一个普通办事员呢。”

黄文涛闻言身体微微震动了一下，他不知道朱大壮此时提起潘文军是何用意。

第十七章

黄文涛问道：“朱老板，你是说文军同志？他现在不是在中央部委做副部长吗？”

朱大壮断定黄文涛并不知道潘文军的近况，眨了眨鼠眼得意地说：“黄书记您还不知道吧，潘部长马上就要到我们江南省来工作了。省委刘定伦副书记年龄快到线了，马上要退下来，潘部长可能要接替他做江南省委副书记。我知道潘部长当年在江流县时是最欣赏您的，如果他能来江南当省委副书记的话，江州的市委书记还不一定是谁呢！徐远平现在只是临时主持江州市委工作而已，一切都还没有尘埃落定。”

黄文涛明白朱大壮在暗示什么，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明显加快了，一股热血直往头上涌，说不清是兴奋还是一种莫名的期待。黄文涛又感觉有些奇怪，如此重大的人事变动，自己这个堂堂的市委副书记都从未听说过，朱大壮只是一介布衣，一个民企老板，他是怎么知道的呢？他的话能有多大的可信度？

朱大壮似乎看穿了黄文涛内心的疑虑，接着说道：“黄书记，这个消息绝对真实可靠，我绝不敢欺骗您。这个消息除了您我没有告诉其它任何人，连天平书记也没有告诉。”黄文涛知道朱大壮只告诉自己一个人，一是为了表白对自己的忠心，二来吴天平与潘文军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地位差别悬殊，这样的内幕消息对吴天平来说没有太大的实际价值。任何机密消息只有对需要它的人才会有价值。

朱大壮接着又说明了消息的来源。原来朱大壮有一个姓曾的朋友在北京做生意，曾老板和中央某部部长的儿子联手做一个项目，这位部长公子无意中向曾老板透露了这个消息。曾老板为了显摆自己手眼通天，信息灵通，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朱大壮。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朱大壮觉得这个信息可能对自己有利用价值，为了确保信息准确无误，又通过各种关系和渠道验证了这条消息。虽然为此破费不少，但朱大壮觉得这钱花得值。

黄文涛听了朱大壮说的这番话，心里已有七、八分信了。有些高级干部的子女利用父辈的关系和影响力下海经商，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这些傲慢张扬的公子哥儿总喜欢和别人谈起官场内幕趣闻，以此来进行炫耀。前年黄文涛就遇见过这样一位公子哥儿，这位公子哥儿自己并不做工程业务，他来江州替别人招揽工程，从中赚取可观的中介费。吃几顿饭，上下嘴皮一碰，上千万的的中介费就到手了，这种赚钱的方式还真是让黄文涛开了眼界了。这位贵公子在江州只呆了两天两夜，他在江州期间，鲁东华和徐远平亲自陪他吃了两顿饭，黄文涛也有幸做陪。酒席上贵公子操着标准的京腔高谈阔论，口若悬河，鲁东华和徐远平都陪笑听讲，状甚恭谨。贵公子谈到了江南省两位省级干部的人事变动情况，黄文涛表面上作倾听状，内心里并不以为然，以为这位贵公子是酒喝多了吹牛皮，没想到两三个月以后贵公子所说的事情都应验了，分毫不差，这让黄文涛彻底信服了。

黄文涛语气温和了许多。“老朱，你虽然下海经商了，但仍然关心时事政治，政治觉悟很高，这很好。只是这样的传闻暂时不宜扩散，否则是犯忌的。”

朱大壮连连点头说：“这个我明白，我朱大壮好歹也是组织上培养教育多年的人，这些规矩我是懂的。您放心，我不会乱讲的。”

黄文涛用夸奖的口气说：“老朱你这个人很不错，确实很不错！”说着就用遥控器打开电视机，漫不经心的调换频道。黄文涛的用意很明显，你朱大壮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你现在应该离开了。他心里惦记着要去拜访省政法委刘明德副书记，因此不想和朱大壮一直纠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