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平地波澜

王莹的导师有心脏病。她去校医院帮导师申请转院。接待她的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医生。

“医生，我是外语学院佟老师的学生，佟老师想去协和医院心血管科请专家看看。您能帮他开一张转院单吗？”

“转院必须你们院长签字同意。”

“转院不是由你们医生决定？”

“我们决定不了。学校要求各个学院控制转院人数，所以你必须先向外语学院提出申请。”

王莹来到外语学院办公楼找于丹。

“于院长，佟老师觉得胸口很闷，想去协和医院看专家门诊，这是他的转院申请。”

于丹根本不看。

“不行。现在学校经费紧张，如果不是校医院处理不了的急诊，原则上我们不批准转院。”

王莹回到宿舍，随手把转院申请放在书桌上。同宿舍的女生沈莉看见。

“你们导师生病了？”

“他的心脏不太好，想去找专家看看。”

“你去找过于丹了？”

“嗯。”

“她不肯签字，说学校经费紧张？”

“你怎么知道？”

“学校的经费一点都不紧张。那个波涛汹涌的办公室主任刘力群你有印象吗，她很得意地告诉我，她是老病号，经常去医院开很多昂贵的药，每个月单把这些药转手倒卖就可以收入好几千块。”

“为什么于丹要区别对待？”

“因为办公室主任是她亲信。但这不是主要原因。你见过佟老师年轻时候的照片吗？”

“他年轻时候怎么啦？”

“他是我们外语学院的美男子。当年于丹主动向佟老师示好，佟老师没搭理她，她只好接受张光明的追求，那时张光明刚刚丧偶。于丹把这件事看作奇耻大辱，当上院长之后当然要报复。”

“是你瞎编的吧，我怎么没听说。”

“不信你去问学院那些中老年教师。现在你明白什么叫最毒妇人心了吧？”

“你不是妇人吗？”

“我们没结婚，只能算Little Women，小妇人。”

第二天王莹正在上公共课，师母给她打电话，佟老师病情加剧可能要立刻送医院。王莹叫上李靖。

路上李靖问王莹：“佟老师的子女呢？”

“他儿子在国外，女儿在香港。”

“你的那些师兄呢？”

“他们基本也在国外，你没听说吗，我们的重点大学主要为欧美培养人才。”

他们来到佟老师家，帮着佟师母把佟老师送到校医院。

王莹要医生一道去找于丹签字转院。

“医生，请您帮我一起去说服我们院长。”

“你们院长很凶，我不敢去见她。”

“那我们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佟老师因为校医院条件太差耽误了医治，我们就会起诉你。”

医生无奈只好答应。

李靖问：“我也去。”

王莹制止：“你留下，我们不是去吵架。”

王莹和医生一起来到于丹办公室。

“院长，我们校医院条件有限，很难准确诊断佟老师的病情。请您签字允许他转院。”

于丹问医生：“你确定他有必要转院吗？”

“他是有一些心脏病发的迹象。”

“人上了年纪心脏不好很正常，如果稍微有点头痛脑热就去协和医院，那我们必须把全部的教学科研经费都用来给老师看病。”

王莹说：“院长，这样行不行？我们自费去协和医院做检查，如果佟老师确实是心脏病发，您给我们补一个转院单；如果是其他小毛病，我们就把他带回校医院。”

“我虽然不是医生，但我知道老年人所有病症都可以说和心脏有关。你们如果自作主张去协和医院，到时候可能全部医疗费用都要你们自己承担。”

王莹只好回到医院和佟师母商量怎么办。

佟师母说：“要不让佟老师在校医院观察一段时间？如果病情稳定就算了。这里有我看着就行了，你和李靖先去上课吧。”

晚饭后王莹和李靖带了些新鲜水果去医院。佟老师刚刚睡醒，气色还不错，主动和他们打招呼。

“谢谢你们。”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王莹说，“师母，您回家吃饭去吧。这里有我们就行了。老师，要不要让师母给您带几本闲书？”

佟师母说：“医生不让他看书劳神。”

佟师母走后不久，李靖也感到无聊，他对王莹说：

“我去帮你把电脑拿过来。”

王莹跟随他来到医院外。

“你想找借口溜走？一小时之内必须回来陪我，除了电脑，你得去帮我买些零食。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

“知道。”

李靖逃之夭夭，回到宿舍楼先去女生宿舍把王莹的电脑拿下来放到自己房间，然后去找汪建民闲聊。

到差不多八点钟的时候，突然接到王莹电话。

“你快过来，佟老师脸色很差。”

“好，我马上到。”

汪建民说：“她肯定是危言耸听，希望你早点去医院陪她。最近你和王莹走得很近，黄静雪什么反应？”

“我有段时间没看见她了。”

王莹的电话又来了。

“你还没动身？佟老师呼吸困难，师母决定送他去协和医院，你快去校门口拦一辆出租。”

李靖让汪建民去打车，自己赶往校医院。

出租司机听说送病人，都拒绝进校门。汪建民只好把情况告诉李靖。

李靖想起保卫处长孟津，立刻给他打电话。

“孟处长，您在学校吗？有个老师心脏病发，我们打不到车，麻烦您帮忙送一下。”

孟津很快就开车来到校医院，众人七手八脚把佟老师抬上车，火速赶往协和医院。路上遇到堵车，孟津顾不得遵守交通规则，抄近路把车开到协和医院后门。

值班医生略做检查之后立刻把佟老师送进手术室。

孟津和汪建民先回去了。佟师母和李靖、王莹在走廊上等候。王莹一直握着师母的手。

几个小时之后，医生走出手术室，遗憾地摇头。

“对不起，患者送来的时间太晚了，我们已经尽力。”

佟师母痛哭失声。王莹扶她回到座椅上。

第二天，于丹和刘力群等学院领导来到佟老师家慰问。佟师母请于丹出去。

“是你害死我们老佟，请你不要假惺惺。”

刘力群为于丹辩护：“佟师母，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佟老师抢救无效的原因很多，最有可能是医院操作失误。”

“你也不受欢迎。”

于丹和刘力群只好离开佟家。

一位退休女老师在龚老师楼下遇见黄静雪。

“听说你是龚老师的研究生？”

“是呀。”

“最近怎么不见你师母呀？”

“她天天在家呀。”

“她说她的祖上是清朝内阁大学士、军机大臣那桐，他儿子在日本继承了大量遗产，是真的吗？”

黄静雪大笑。

“那桐是真的，至于他是不是那师母的祖先，我就不知道了。”

那明的债主们一对质，开始对那明产生怀疑。

退休女老师最性急，守在楼门口等那明。

那明出了电梯之后看见女老师，随即坐电梯回家戴上墨镜围巾，试图从女老师身边溜过去。

女老师识破她的伪装。

“那师母，你站住。”

“是你呀，我没注意。”

“你好像在故意躲着我。”

“怎么会呢。”

“请把我的钱还给我。我不要利息了。”

那明把她拉到一旁。

“那些钱都已经付给律师了。能不能再宽限一段时间？”

“你还想骗人？你儿子是个混混，根本没继承什么遗产。你把钱还给我就算了，不然我告你诈骗。”

夜已深，月光下的京华大学行政楼显得特别宁静。

校长办公室的门打开一条缝。一个黑影从里面出来，看看左右无人，从容离开。

办公室内写字台对面有个老式的猫头鹰挂钟。猫头鹰双目炯炯。

那明来到紫竹院那威租的那套房子里，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

那威问：“妈，你怎么啦？”

“我可能要坐牢了。”

“你干什么啦？”

“你逼着我给你拿钱，我不好意思去找龚老师要，只好编个故事向别人借高利贷。这个故事本来天衣无缝，只要我们几年之内得到龚老师的遗产就毫无破绽，可是现在有人准备把我揭穿。”

“是谁活得不耐烦？”

此后一段时间，那威每天把车停在京华大学校门旁边，等待黄静雪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