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汉说,谁是神灯?
我又打了个饱嗝,我说,谁是神灯?呵呵,不是你是谁。
白汉挥手让服务员出去了,白汉把嗓门压得很低,白汉说,高衙内,你就是神灯,我看见了你的字,我将把你擦亮。
我说,你想说什么?
白汉说,高衙内,你知道不知道,我看见你的字的那一刻,我就看见了什么?
我说,看见了什么?
白汉说,我看见了柳公权,沉睡千年的柳公权,一翻身从墓穴里爬了出来。
那一天,在这个饭店里,我痛打了白汉。
我其实是先去看吴承恩,我推开房门,那靠窗处,吴承恩和青年都不见了。其实我当时只要看一眼窗外,就知道吴承恩不见了,因为那鹅毛大雪,又变成了雪粒子,密密麻麻的雪粒子。我又朝外走,走出了饭店大门,很远处,我看见吴承恩和那个青年,手挽着手,无比恩爱的背影。
我于是返回来,将白汉按到在地。
我挥舞着拳头,边打边流泪,我咆哮着,你耍我耍够了没有,全世界都在耍我,我已忍无可忍!
我又把那一百块钱,拍在他脸上。
然后我大步流星走出了饭店,一口气走出好远。风雪肆虐,但是我看见一条路,柔软而清晰。
我马上避开了这条路。
后来我又看见了白汉,不知什么时候,他已和我走成并排。
白汉大声说,衙内,我没有耍你,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大声说,可你前面说,我是个哲学家。
白汉大声说,请原谅我当时的想法。
我大声说,当时什么想法?
白汉大声说,我当时没看见沧海,只看见一粟。
我大声说,什么是沧海,什么是一粟?
白汉大声说,你源源不断地写,就是沧海,而那个通讯录,就是一粟。
我说,我果然是柳公权?
白汉激动地哭了,如果你不是柳公权,从来就没有柳公权了。不是毛笔,你已是柳公权,如果毛笔,你抵一百个柳公权!
我的心灵深处,一时间波涛汹涌。
我俩一路疾行到白汉家,他那一言不发的婆娘,给我们倒上了茶水。他这个婆娘,原本是著名的雀舌,此时一言不发,白汉的脸上伤痕累累,我这次把他打的,比那个青年打得更重。而她一言不发,她应该预见到了什么。
我看见墙壁上,挂满了书法。
那一天,白汉把他婆娘之走后,我用白汉的毛笔,在宣纸上写出一行字来,我身边的白汉,扑通倒地。
他鼻孔里流出两行鲜血,我扶他一下,没扶起来。
他说,柳公权一生,只有几贴真正意义上的好字,柳公权如果当时有你这只手,他写出来的,就都是好字了。他的一生,从此没有遗憾。
我这个时候想到了吴承恩,我想已经不能有白血病了,千万不能有白血病了,我是个千古奇才。
那一天,我和白汉并排躺在他那凌乱肮脏的床铺上,听他讲述柳公权的传说。
在一个紫气东来的日子,柳公权闲庭信步。
柳公权是在自家的花园里闲庭信步的,花园的面积有一公顷。柳公权想,如果能再升一级,就能住上两公顷的花园了。那许多的美女,都可以分配上三室一厅。
柳公权起初没有看到紫气东来,后来一抬头,突然就紫气东来了。
柳公权双膝跪下,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家人们在不同的地方就都跪下了。
果然是皇帝来了。
那时候皇帝来,都紫气东来。那些太监们,在皇帝到达之处,事先放出团团紫气。那时候有一种特制的烟花,点燃后紫气蒸腾。
皇帝说,柳公权,朕命你在有生之年,完成一千幅字,朕将把罗马封给你。
柳公权感激涕零,再次山呼万岁。
柳公权哪里知道,鞭长莫及的皇帝,已经把罗马封给了一千多人。
柳公权此时已是耄耄之年,柳公权不用扬鞭自奋蹄。春夏秋冬,柳公权没出屋门一步。当他完成了最后一幅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柳公权已经走到了生命尽头,须发皆白,连他吐出的鲜血,也几乎白完了。
当时家属们看见一道白光,从院子里走了。
柳公权顷刻间没有了肉身。
一个博古通今的老者说说,他成仙了。
柳公权成仙地方,凭空出现一支笔。
老者说,这只笔,预兆了许多年以后,将有人继往开来。
我听到这里,再一次的心潮澎湃。
我将继往开来。
但是大家很快发现,那一千幅字画,踪迹皆无。
大内挖地高手汇集了上千人,把柳公权家掘地三尺,一无所获。
据说皇帝扼腕长叹,皇帝说,柳公权,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一千幅字的神秘消失,边塞从此,刀兵三百年。
原来那皇帝,把那一千幅字画许给了契丹。
后来刀兵连年,那一千幅字画,杳如黄鹤。
再次惊现人间,是在清末。
那一年皇帝要集体接见外国公使,为了把外国公使吓得屁滚尿流,要耗资修建一门炮管直径在一万米以上的巨炮。据说建成后,一炮定乾坤。
大兴土木时候,突然挖出满地白骨。白骨越挖越多,人们发现,这是座万人坑。
皇帝闻讯赶来,皇帝说,这下面有宝藏,这些白骨,应该是死在这个宝藏上的人数。每一个宝藏,都有死在他身上的人数。这次死人如此之多,可见非同寻常。
于是换来了大内挖地高手继续挖掘,忽一日,柳公权的这一千幅字画,惊现人间了。
清政府被推翻,这些字画,再次不翼而飞。
而且从此,再没了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