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刑罚执行机关，是执法为民的政府机构，不是有理没钱莫进来的旧社会吃人衙门。门卫素质差，看起来是他们个人小事，但影响监狱局形象事大。”刘笔掷地有声地说道，“至于我，你别多心，我那一点委屈比起损坏监狱形象根本不算什么。”

“刘政委分析透彻，鞭辟入里，是我认识不到位，我回去一定认真领悟，贯彻刘政委精神。”蔡伶龙回答。

“就这样吧。”刘笔觉得该撒气的都撒了，该受训的受了，是收场的时候了。他去摸空杯，“我喝口水。”

蔡伶龙抢先拿起刘笔的茶杯，却被刘笔不客气地制止，“没你的事了。”

“哦，刘政委，有件事，我忘记汇报了。”蔡伶龙走了几步回头说道，“几次想汇报的，都被其他事打岔了。”

“嗯？什么事？”刘笔头也不抬地往杯中放茶叶，回忆起蔡伶龙是有过两次欲言又止的细节。

“早在您来之前，监狱局就已经订购了一辆新车，今天提车。”蔡伶龙走回案头说道。

“新车？”刘笔心说是不是我的呢。

“奥迪A8，和谭局一个配置的，是您的。”蔡伶龙努力挤兑笑意。

“在我来之前？什么时候的事？”奥迪A8？想不到谭清流竟是大手笔。刘笔心中暗暗吃惊却装作镇定，给茶杯添水，看也不看蔡伶龙，问。

“就在您到任之前，局丨党丨委就做出了购置车辆的决议。”蔡伶龙道。

呵呵，过了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偏偏在我动怒的时候才告诉我。蔡伶龙你的牙关真够紧的啊！他冷静地说道：“奥迪A8，对我来说奢侈了，我看就将就用老政委留下的那一辆广本吧。”

“这不合适的，您的车关乎我们监狱局的形象，是大事，大意不得。提了车我就安排上牌，争取下午您就能用。”蔡伶龙卖了乖，适时地告辞了。

怎么回事？坐了广本有些日子了，这才知晓我要换座驾。蔡伶龙忘记汇报？不会吧，是不是谭清流授意的？如果是的，那谭清流是何居心呢？别想那么多了，反正，我虽然屈居副手位置，但凭我的背景，谭清流想晋升就不能不有所忌惮吧。好歹，我们也要度完蜜月期吧。刘笔喝着茶水，吹着冷风在想着，新车挂的是省级机关牌，联想在拥堵的路面上，还是不敢张扬的，还是想点办法多弄几副车牌。

坐在办公室里，刘笔几个电话落实了一副公丨安丨警用车牌、一副武警车牌，还有一副民用车牌。想一想即将拥有四副车牌了，刘笔心情愉悦起来，便打电话给蔡伶龙，叫他去联系省公丨安丨厅交通总队总队长。

蔡伶龙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下午三点，车到家了，是09款4.2FSI尊贵型版，据说上牌后的价格一百八十万之多。停在谭清流车边，像一对刚出生穿戴豪华的双胞胎。同时，蔡伶龙按照刘笔的嘱咐从省公丨安丨厅带回了三副车牌。

接到蔡伶龙当面汇报，刘笔满意地点头，“你辛苦了！”

蔡伶龙说：“目前挂的是省级机关车牌，沿用的原先老政委号牌，其他车牌在后备箱。我已经告诉司机了。”

说到司机，刘笔心说，车出故障，为我服务的司机负有不可推卸责任，他说：“你等一下，你说司机，这个……重新物色一位。”

换车立马换司机，蔡伶龙略为惊讶，接受了换司机指令，为刘笔介绍了几位，重点介绍了一位帅哥司机。

刘笔接触过几本描写领导司机的小说，对描写监狱长司机的《方向》的小说印象颇深，惊恐于帅气司机，于是，在蔡伶龙提供的几位司机中，他指定三十出头、外表一般、忠厚却很机灵的小林，说先试用几天再说。

蔡伶龙回去安排司机。新车档次和配置已经严重超标了，但既然谭清流都敢使用，我作为监狱局副书记，用了也无妨。回忆了一下哪些细节没有考虑到，确认没有，刘笔志满意得地心说，郭书记的座驾也没这么高档，而我却享受到了，想来，谭清流还是很给我刘笔面子的。沾沾自喜之时，谭清流电话叫醒了刘笔。

虽然同在一个楼层办公，但谭清流的办公间和刘笔的安排得特有意思。这两间比邻，但却处在垂直的两条边上，各自进出谁也看不到谁。应约，刘笔第一次跨入监狱局老大的办公间。一墙之隔，别有洞天。嚯，宽敞的办公室、巨大的水晶灯下牛皮包墙、硕大的桌案、红木陈设，架上的书籍、工艺品、奖品和古董是琳琅满目，那一个气派呀，叫你下巴砸地。刘笔暗暗惊叹监狱局老大的奢侈，但表情是平淡无奇的。他再一看，还有一扇花梨木包皮木门，他想，这应该是套间，相当于总统房的标准。谭清流的办公标准远高于省委郭书记的了。

“刘政委，来，这边坐。”谭清流从案头后面步出，指着红木雕花椅，说道。

“谢谢谭局。”刘笔收回目光，比邻而坐。

“抽一支？”谭清流拿着每包价值贰佰余元的龙头香烟问刘笔。

“谢谢！我不抽烟的。”刘笔微笑着摆手。

谭清流给刘笔倒了一杯绿茶，给自己点了烟，坐下，问，“刘政委可适应我们局工作么？”

“有前辈给我指引，相信我能适应的，谭局你说是吗？”刘笔谦虚地说道。

“别‘前辈前辈’的啊，我们是同一战壕的战友，是同志，是兄弟。”谭清流豪迈地说道，“况且，我们年龄差不多哦。”

“岂敢岂敢！”

“刘政委今年贵庚啊？”

“今年是我本命年，三十六。”

“三十六……你属虎的？我属龙的，只比你大十岁么。”

“隔行如隔山，谭局是元老了，还望谭局带一带我这个新人，谢谢了！”

“你是文化人，我是一个粗人，按理说，我应该向你学习呢。”谭清流开心地说道，“我们谁也不要谦虚了，兄弟之间不要那么酸嘛，你说是不是呢？”

“那是，既然谭局这么说，那小弟我恭敬不如从命了哦。”刘笔感觉谭清流说话沾染着江湖习气。江湖人有其霸道一面，也有其豪爽一面，和心直口快的人打交道比较省事。“谭局叫我来，有指示吗？”

“又来了不是？”谭清流挥舞烟雾袅袅的指间香烟露着埋怨情绪说道，“我们是平起平坐的搭档，还指示？”

当年郭书记担任省长期间，对他的省委书记是不亢不卑的，但能摆正一二把手的各自位置；当他主持省委全面工作时，依然摆正与继任省长的位置。同样，谭清流话说得再中听，做事再漂亮，我一个政委也不能认不清自己是谁了。刘笔很快淡出虚幻的亲近感，浅笑着，道：“那……谭局……你说吧。”

谭清流将烟蒂戳在了烟缸里，喝口水润了润嗓子，说道：“在你没到我这之前，包括在你来了之后，监狱局这个摊子很大的，相信你能看得到的，工作是千头万绪的，我忙得是焦头烂额啊，累得像头驴子一样。我很希望你能替我分担一些。”说到这里，他停顿了，望着刘笔。

谭氏说这话是透着地主口气的，刘笔没听出头绪来，所以没接茬，颔首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