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婷婷有些恼怒，喝斥苏三川：“这里是消遣的地儿，不是让你逞强的菜市场。快给我放开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她是西宫太后，而自己则是服侍她的小苏子，她随口一句话，在苏三川眼里就是天命一样。他不由自主松手，放开那年轻人，扔掉半截酒瓶，声音委屈得像一个被冤枉的孩子：“又不是我想这样，我们好好在这喝酒，这屌毛……”

孙婷婷打断他：“别屌毛屌毛的，俗气得很。以前就给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么多年了都改不掉这个称谓么？”当年每次孙婷婷说他，嫌他桌子脏，嫌他抽烟有烟味，苏三川就“嘿嘿”傻笑，她就会拍一下他的头：“笑，笑，要记在心里！”现在他被训得一言不发，看着经理跑过来点头哈腰，唾沫横飞讲述事情经过。

孙婷婷的表情都藏在那副大墨镜下面，让人看不出喜怒哀乐，她的声音很平淡：“被这事闹的，今天没什么心情查帐了，改天再说。老朱，回头你让李刚给我一个答复。”

“是的！”秃顶老头一踢年轻人的屁股，“滚！在这里瞎闹，回头有你的好果子吃。”看着年轻人和他带来的两个汉子抱头鼠窜，夺门而出，孙婷婷训斥经理：“这点事都处理不好么？是不是看人家面生，就想合着那浮夸子弟来欺负人家？你这个月的薪水减半，下次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以后就不用再在这里干了。”经理腰躬成45度角，冷汗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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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三川和谢莉走到外面，高大的体育馆灯火通明，矗立在这样一座妩媚的城市里没有那种张扬的霸气，只是让人感觉旖旎。谢莉又道歉，说自己是灾星，总给他惹事。这洋妞自责的表情还真可爱，苏三川只盯着她笑，捏捏她的脸蛋，说：“没事，回去吧。今晚我不回酒店了，到你家里睡。欢迎吗？”谢莉喜不自胜，站在路口打车。

孙婷婷出来叫住了两人：“这两天都是第三次遇见你俩了，也真是够巧的，我送送你们吧！”苏三川看着她，她已经摘下了墨镜，眼神里一片诚挚的恳请。那时候苦追这个女人，她是一个很强势的女人，或喜、或悲，或乐、或嗔……各种各样命令的眼神见多了，但恳请却少之又少。印象中当年那次情人节，她和马小川一起出去，自己好几天没再理她，她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而这一次，她的眼睛里再一次出现了这样的眼神。

“好，好啊！”苏三川感觉自己的舌头变成了铁做的，说出来的话无法抗拒她带有巨大磁场的眼神。

孙婷婷从酒吧门前的停车场开出来那辆显眼的红色宾利，苏三川啧啧感叹：“三次见你，三次都是不一样的好车。”孙婷婷笑道：“都不是我的车，早上那辆是军区的，昨天和现在这辆是这边土老板的。”她看苏三川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把车给他开，自己坐在了副驾驶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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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开宾利和吉利在路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该堵车还是得堵着，但心理上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就跟在外面玩女人一样，花500块找的女人跟用500万睡的明星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多花了钱持久时间并不成正比，会延长一百万倍，说不定还会早泄哩，关键是心理上的享受。开豪车玩明星，套用一句古话“醉翁之意不在酒”，并不是豪车明星本身让人兴奋，玩的人在意的只是那个名头，那种光环。

苏三川在路上左右穿梭，离合，手刹，脚刹，换档极其娴熟。孙婷婷笑道：“想起当年咱俩一起考驾照，拿张森森刚买的那辆新捷达胡乱糟尽的事来了。”想起她多次把油门当刹车来踩的事情，苏三川嘴角也浮起了一丝微笑，却不知道说什么。

“这些年你怎么样？是到杭州来发展了吗？结婚了吗？后面这外国女孩真是你女朋友吗？刚看你为了她连命都豁出去了。”她一连几个问题，苏三川逐一回答，尽量装作很随意：“还凑合，后来找了一个跟你很像的女朋友，又分了。前阵子把一个女人的肚子弄大了，刚和她结了婚。我还是在深圳，这几天过来杭州总公司开会，她叫谢莉，我昨天才和她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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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婷婷皱起了眉头：“你都结婚了，还在外面胡混，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老婆的感受？”苏三川叹道：“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这样，谁太在乎谁就输了，她非要跟着我，那就只有她去考虑我的感受了，就跟我以前追你一样。”她无话可说了。

苏三川转移了话题：“昨天遇见了赵晓磊，一提你的名字他脸色就变了，招呼没打就走了。”他是以此为开端，打探孙婷婷这些年的境况。

孙婷婷不动声色地说：“他应该恨我。他太没男人魄力了，来杭州一年我就把他甩了，和N市军区一个副司令的儿子结了婚。这两年一直都在N市，没再和他联系，偶尔过来这边打点一下生意，也一直没再见过他。”论能力像貌，自己样样都比赵晓磊强，苏三川始终不服气孙婷婷最终选择了这样一个胖子，对当年败给他一直耿耿于怀。这时候释然了，笑问：“刚才那个酒吧就是你们开的吗？”

孙婷婷回答：“是的，那一带每个酒吧我们都有股份。我老公不方便出面，都是我在打理。你现在工作怎么样？”苏三川叹道：“唉，马马虎虎，跟你相比是天上地下。我现在做杭州这家公司的华南主管，赚点儿小钱养家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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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婷婷撺掇他：“靠着军方这棵大树很好捞钱，地方上没有谁敢不给面子的，基本上就是捡钱。我现在管的生意越来越大，亲信的人太少，又不怎么得力。人往高处走，要不你别上什么班了，过来帮我吧，亦官亦商，包你一年赚一辈子的钱。”让自己给情敌打工，苏三川一口就回绝了她：“多谢你这么看得起我，现在这家公司对我有知遇之恩，我首先得回报他们。再者你也知道我的性格，倔起来天王老子也不认，只怕在官场上搞不了几天就给你树了一大批敌人。而且我现在对于赚钱已经没了太大的欲望，只想享受生活，老婆孩子热炕头，没事旅游旅游。周游全世界，这是我今后生活的重心。”

孙婷婷沉默几秒，又说：“那时候你经常把‘仕宦莫若执金吾，娶妻当娶阴利华’这样的话语挂在嘴边，总是羡慕霍去病封狼居胥这样的丰功伟绩，还常常表达建功无门的惆怅。以前大家都处于社会的最底层，是没有资格谈这样的事情，但现在机会摆在你的面前，你为什么不把握一下呢？陈胜吴广起义时那句话说得很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趁着年轻，你到我们军方来，先给你安排一个利害部门，再一级一级往上升，前途不可限量。建功立业，彪炳史册，流芳百世，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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饼比徐海画的大了不止千倍万倍，苏三川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女人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肯陪着自己在小摊上吃六块钱一碗羊肉泡馍的孙婷婷了。她说得很认真，苏三川不忍心泼她冷水，只是敷衍：“你真的觉得我有这个潜力吗？”孙婷婷点头：“你有灵活的头脑，看得很远，还有敢于孤注一掷的勇气，只要加以历练，肯定是张居正那样出色的政治家。”

苏三川笑问：“你既然这样看好我，那当年为什么不接受我的追求呢？”孙婷婷楞了片刻，笑道：“因为你太优秀了，我觉得我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