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照趁谢莉收拾相机，照着她腰上软肉挠了两下，谢莉怕痒，吃吃笑着。苏三川笑问：“你有男朋友吗？”谢莉答道：“来了中国，我才知道有早恋这个词。学校严厉禁止，不让交男朋友。”苏三川点头：“还是瑞典比较自由吧？那时就没交一个？”谢莉道：“交了，来中国前就分了，偶尔在MSN上聊聊。”

一辆三轮车驶过，大喇巴里放着《梁祝》，车主是个五十多岁的黝黑汉子，停下来招呼两人上车，说顺路给五块钱就行。谢莉客客气气让他走，车主骂骂咧咧走了，她皱眉道：“中国人的素质就是差。”苏三川折了一根柳枝编个柳圈戴在她头上：“送你一柳圈，消消气，犯不着跟这样的人呕气。”盯着她头看了看，叹道：“可惜现在杨柳都枯了，不然肯定更好看。”

谢莉很高兴，拿出相机让苏三川给她拍照留念，又硬让他戴着柳圈照了张相。两人走走停停，说说笑笑，几公里的苏堤走完，已经熟得像相识许久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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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三川问了一个比较放肆的问题：“你还是处丨女丨吗？”谢莉随即反问：“中国男人不都是很腼腆的吗？你彻底改变了中国男人在我心目中的印象。”被这样一说，苏三川有些不好意思了，讪笑着邀请她到楼外楼去吃饭，谢莉没有拒绝。

“一楼风月当酣饮，十里湖山豁醉眸。”这副楹联说的就是杭州西湖著名菜馆楼外楼。“以菜名楼，以文兴楼”的楼外楼，先后迎来了不计其数的历史名人，孙中山、鲁迅、郁达夫、竺可桢、马寅初、丰子恺、潘天寿、赵朴初等都光临过楼外楼。

苏三川其实并不喜欢“楼外楼”这个名字，每次都会想到那首辛辣讽刺中蕴含着极大愤怒和无奈的《题临安邸》：“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做汴州。”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钦、徽二宗被俘，宋室南迁那段屈辱的历史。他来过几次楼外楼，西湖醋鱼、叫化鸡都还不错，但是尝尝可以，却没法像白米饭就着虎皮尖椒那样吃得酣畅淋漓。

苏三川随便点了几个菜，有些偏甜吃不惯。他随便吃了几口，给谢莉大讲西湖爱情故事，说得小姑娘一脸神往；聊着聊着话题引到了她的高中生活，苏三川根据自己以前的学习经历逐条逐条数落。这小姑娘根本不适应中国的教育，平时在学校的成绩一塌糊涂，这时听他讲得头头是道，不禁频频听头，引为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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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三川更是感慨：后清政府从不放弃洗脑，总是不遗余力地要把学生训练成不会思考的奴隶。唉，长此以往，中华民族什么时候能够振兴呢？

外国人的思想就是不一样，吃过饭苏三川结帐，谢莉坚持AA制，任他多费口舌也不管用，于是平摊了费用。

走出楼外楼，西湖已然灯火通明，直如白昼，整个城市变作了两个，水上一个，水里一个；孤山蜿蜒连绵，明月温柔，白光洒过的地方苍黄，边际郁黑；旁边高塔斜耸，白得嵌了夜明珠一样，仿佛观世音菩萨降现世，慈悲地默视人间的一切。

谢莉喝了酒脸色微红，路灯一扫，露在外面的皮肤和灯光映照下的湖水没有什么分别，都是昏红中带点儿白黄。凉风阵阵，她感觉到了寒意，苏三川逞绅士风度，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感觉冷风直往身上灌，很想说：天太冷了，打个车去湖对面取车送你回去吧！但看她对夜景流连往返，不想打断她的兴致，更不想在外国女孩面前丢面子，于是咬牙死扛着陪她散步。

苏三川走着，身后喇叭鸣叫不停，急促而又尖锐，是后面的车辆示意让道。他回头一看，是大众的一款车型，心里一乐：还真他妈有傻逼买这款车。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开这款车，但强烈的灯光让他瞬间失明，看不清楚车主。他拉着谢莉往路边避开，想起了网上流传的几个关于辉腾的笑话，心里依然感觉很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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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款车正是大众旗下的辉腾，是一款顶级豪车，但很多人都不认识，往往会当作帕萨特，苏三川虽然不是汽车发烧友，但是工作所需，对五花八门的东西都要涉猎一些，不然在客户面前胡吹一通，牛头不对马嘴，客户就瞧不起你这个人了。就像眼前这款车，他要不认识当作了帕萨特，还是老款的，在内行面前就要怡笑大方了。

辉腾在路边停了下来，一个女人拉开车门走了出来，看着苏三川微笑：“还以为再也不会见面了呢，想不到居然在这里遇见了你，真是太巧了。”

苏三川顿时感觉自己的心变成了一片孤舟，女人的笑是狂风暴雨，让自己迷失，再也分不清东南西北。脑子里突然多了很多东西，他都很奇怪：“我以前还做过这样的事情？”当年这个女人喜欢吃回民小吃一条街里一家包子铺的包子，苏三川每天清晨坐29路公汽去买包子。怕凉了就一路揣在怀里揣回去，身上没少被烫起水泡，但每每看到她吃包子时挑剔的眼神，嘴里嗔怪：“这个太小了，这个皮太厚了。真是笨死了，买个包子都买不好，要挑皮薄肉多的……”心里就说不出的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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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夕阳下那一抹蓝白，低头的娇羞，那一眼的慌乱，就让人再也无法自拔。眼前这个女人一身兔毛狐狸领皮草大衣，精致的妆容，头发高高盘起，眼睫毛刷得笔直，那张酷似林熙蕾的下巴丰润了不少，更显得雍容华贵。她不是孙婷婷，又会是谁呢？

苏三川看着她那辆辉腾心里很不是滋味，一直以来他设想的重逢场景都是自己很风光，她潦倒落魄，看着自己的眼睛里有深深的悔意。他曾经不止一次在心里演练巧遇的场景。在某大型商场，孙婷婷因为老公买不起她看中的一款衣服而生气，他走上前去很洒脱地付款，将剩余的零头扔给她老公：“嗟，去买朵花哄哄婷婷。”可如今真的相遇，见她一派贵妇人模样，他顿时如同皮球泄了气，立刻失去了往日的伶牙俐齿，完全想不起来说些什么，随声附和：“是啊，真是太巧了。”声音很不自然，不敢多看她。

孙婷婷看着旁边的谢莉打趣：“行啊，你真有本事，找个这么年轻的女朋友，还是外国女孩。”苏三川心里酸酸涩涩，就是想刺激她，立刻脱口而出：“怎么样？我女朋友还过得去吧？”给谢莉使眼色，意思是帮自己圆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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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想谢莉这外国小女孩比较实在，丝毫不理会苏三川的暗示，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们今天下午才认识。”她不愿意做电灯泡，脱下衣服还给苏三川，说：“你们老朋友见面，好好聊聊。我先走了，回去了加你MSN聊天。”一个人往前走开。

谎言就这样不攻自破，苏三川实在尴尬，穿上衣服不好意思讪笑，点一支烟掩饰内心的紧张。孙婷婷笑得很开心：“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逗。”苏三川动了动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突然发现自己跟她没什么话可说了，抬头数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只数了几颗就犯迷糊，再分不清数的是哪几颗。

路上没有其他行人车辆，一时之间整个城市像哑了一样，万籁俱寂。苏三川看着手里的香烟“噼里啪啦”燃烧，火头一闪一闪就像眨眼一样，皎洁的月光水银般泻在水面，秋风一起水波纷纷，他甚至可以听见鱼儿在湖水里“款乃款乃”游水。

苏三川一直不出声，孙婷婷也觉得索然无味，于是找个借口：“我还有点儿事，就先走了，大家以后常联系。”苏三川这才看看她，半晌才说：“嗯，好的，常联系。”虽然她的QQ早已刻在了心上，却从未再打算联系，默视她慢慢走进车子。辉腾一溜烟跑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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