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好贪嘴，将在省城买的两袋鸭脖子都吃完了，车子还在国道上，肚子便疼了起来，想要大便。刚开始还催促苏三川把车开快一些，后来闭目养神，将注意力转移，忍着动也不敢动一下。其实进入了两台村所在的镇子，往里面拐一点点，就是苏三川一个初中同学开的水果店，在那里借个厕所不在话下。只是这女人牙尖嘴利，老是说得自己下不了台，苏三川有心让她吃吃苦头，说马上就到家了，让她忍着。急速驶过镇口，慢悠悠开进村口的那条小路。

前几年提倡“村村通公路”，这条只容一辆汽车通行的窄路也铺上了水泥，方便了不少，只是路两旁的衫树早已砍伐殆尽，再不复当年苏三川骑自行车上初中时的绿树成荫。老家的天气适合种棉花，道路下面沟沟壑壑的田里都是枯黄的棉梗，洁白的棉花早已被村里人采摘殆尽，拿去换作了生活费用和孩子的上学钱。

月是故乡明，镰刀般的月亮比深圳的圆月还要明亮，天空清澈明朗，星星大得挂在头顶一样。路右边出现了一大片坟地，矮小的土堆显然年头久矣，前面石碑上的文字已经残缺不全，四周杂草丛生，这是以前的老坟；而今的新墓都是高大的水泥拱室，顶上彻一个小茶壶，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当年爷爷死时苏三川问七伯，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说大家都这样造墓，咱们跟随潮流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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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女人看到这片坟地都有些害怕，苏三川叹道：“你们城市的女孩子就是娇气，我妹当年在镇上上初中，那时候下了晚自习一个人骑自行车回来，照样谈笑自若。”李妍妍嘟囔着小嘴：“我才不娇气呢，就是头一次见这么多的坟，心里发麻。”

天色已经很晚了，地里依然还有勤劳的农人忙碌着，将自家的棉梗连根拔起，成捆用板车拖回家里，晒干了当作土灶的柴禾。前面有一辆板车，上面装满棉梗，大人在前面拉着，后面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使劲拖着，身上肮脏的大军装一直拖到地上。

苏三川放慢了车速，脑子里立刻浮现了十多岁时爸妈为了生计在外面做小生意，自己带着小六岁的妹妹苏金玉在地里种棉籽摘棉花的事情，摇开车窗，点一支烟唏嘘不已：“小伙，哥当年也是做过农民的，肩挑背扛，啥都干过。”

张森森也抽着烟感叹：“谁不是呢？哥小的时候也是在村子里生活的，对农活都是很在行的。”李妍妍凑嘴道：“虽然我们没在村子里待过，但小的时候也是吃过很多苦。那时候我爹妈的工资很低，勉强养活我们两姐妹，常常几个月都吃不到一次肉。”王招弟笑道：“千金难买少年贫嘛，小时候的苦难是一笔财富，会让人学会奋斗，一生都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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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板车经过一个上坡，直往下溜，小男孩子铆足了劲，身子几乎和路面成零度角，这才将板车推上坂去。上了坡前面横着一条河，板车往左边的路口拐进去，这一片都是低矮的平房，零星两座高楼，倚河而建，住的是两台村的肖姓人家；右边路口进去也是同样风格的旧房子，住的是刘姓人家。这肖刘两姓是本地的土著，少有出去打工做生意的习惯，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耕作，拼了命的供孩子上学，盼望他们考入大学，鱼跃龙门，从而改善家里的门景。相比之下，新搬来的杂姓人家就会想多了，家里的孩子初中还没上完就出去打工的打工，做小生意的做小生意，挣下钱了补贴家用，因而家家基本上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两层小洋楼，一个比一个气派。

板车过去，车速就快了许多，通过前面的石头桥，一个缓长坡往下行，这里都是填湖填出来的田地，地势低了很多。离前面一片居住区的灯火越近，李妍妍越紧张。苏三川笑道：“没什么好紧张的，我都快二十九了才带媳妇回去，你今天绝对是最尊贵的客人，肯定受到最隆重的优待，包你收钱收到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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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三川家的房子虽然在村子中间，但两层小楼灯火通明，所有的灯都开着，刚进路口就看得清清楚楚。这座二层小楼是很早以前修建的屋子，那时流行每层中间大客厅，左右对称的房间，当年算得上是绝对时髦的建筑，虽然又重新进行了装修，而今依然落伍。现在的楼房都是一楼只有一室一厅，二楼的房间顶出头比一楼的稍长两三米，而旁边的客厅又和楼下的一样大，这样就隔出了一个小阳台，上面镂刻雕花，精美的瓷砖恰到好处装饰，端的是美轮美奂，很有艺术效果。

奥迪在门口中间一停，屋里应声跑出许多人来，有老有少，黑压压站了一片，看着苏三川五人从车里下来，指指点点。苏三川看到又老了一些的父母，心里特别酸。现在每一次见他们，他们都比上一次苍老。

李好在路上憋着大便，脸色惨白，在车上很久都没说话，苏三川有心出她的糗，高声叫过苏金玉：“小玉，这是我的小姨子，带她去后面上厕所。”李好白了他一眼，一阵阵便意上来，感觉都要从丨肛丨门里面出来了，不敢走太快，夹着腿扭扭捏捏，慢慢跟随苏金玉穿过四开的大门往后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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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三川这一喊，并没有太大的效果。大家伙都没在意李好，注意力全在李妍妍身上，笑语吟吟，仔细打量着苏家这个新媳妇。李妍妍被众人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低着头紧拽着苏三川极度羞赧。他逐一介绍，让李妍妍跟随自己叫叔叫舅，叫姑叫姨，每叫一声就收一个红包。有些亲戚好久都没走动过，苏三川自己也不认识，父母说了关系这才清楚。

寒暄完了走进屋里，正对着门口的那面墙上高挂一块大匾。正是黄昏的景致，夕阳西下，苍山连绵不绝，青郁的松柏枝繁叶茂，两边嵌一幅鎏黄的对联“苍山千里长，松柏万年青”，是当年新楼盖成时两个舅舅送的乔迁之礼，上面落款正是他们的名字。一个齐胸的香案摆在前面，上面都是烟酒礼盒，中间摆一个大座钟，钟顶上供着一尊观世音骑龙像，镜瓶里的水源源不断往龙嘴里流着。右边比观音头顶略高三四十厘米留着一个拱形的一米来宽过道，从这里可以走向后门，匾所在的墙后是二楼的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