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语冬仿佛行尸走肉，在路上横冲直闯，不避不闪，连撞几人，苏三川陪着笑脸一一给恼怒的行人道歉。前面红灯，车来车往，夏语冬直接就往前走，苏三川一把拽着她，心在油锅上煎：“别这样，你这样我很不好受。”夏语冬被环腰抱着挣不开身子，她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右脚狠踩苏三川右脚。苏三川忍痛，待绿灯亮了才放开她。

人面日照变黄，树叶无风自落。夏语冬脚步僵硬，机械地走着，走着，苏三川感觉她是走在自己的心上，每一步落地，如同台风骤袭大海，霎时波涛汹涌。夏语冬停在了川语路西边的围墙旁，注目凝视，“川语路”三个歪歪斜斜的大字依然清晰，只是下面那四行小字已经渐渐模糊，有几个字更是被新贴上的“私人陪护”、“侦探”、“清债”的广告遮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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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当着你亲手写的‘川语路上羡语川’说清楚。”夏语冬总算开口，声音缥缈，仿佛隔了一座大山。她在北边，苏三川在南边。他毫不隐瞒，老老实实从田中美子开始说起，一直说到李妍妍，将这七八年与女人交往的事情说得一清二楚。

夏语冬不插一话，直到苏三川说完，咬呀问道：“完了？”苏三川点头说：“我本来就没想过要瞒你，几次都想坦白，可每次话到嘴边就缩了回去。”想抽支烟，一摸口袋。空空如也。

夏语冬问：“你能体会到我心里现在的感受吗？我曾经以为我的爱人是世界上最正经的好男人，我想把一切都交给她，而他总说要把最美好的保持到最后，这令我很感动。可是现在，他却告诉我，他是一个淫魔。”不禁潸然泪下：“你太恶心了，连四十多岁的老女人都睡。”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出来，苏三川再无话可说。看着墙上的“寻包养”广告贴在心里想：他妈的等哪天搞到雷威的手机号，打印一万张广告贴，四处张贴，上书“美女靓妹靠边站，帅哥猛男看过来；大嘴能容盼巨阳，菊花半开待君爆。”引得路人拍手大笑，那才叫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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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话呀，我要你说话呀……”夏语冬乱踢苏三川，伤心欲绝，双手乱拍，情绪激动，“你只说李妍妍的事不就完了？这样我还能接受你。你都快三十的人了，难道我还真指望你没碰过女人了？可是谁要你说这么多了，你告诉我啊，是假的，你说的都是假的，你逗我的……”

苏三川叹口气，将夏语冬搂住，想要用怀抱来安慰她。夏语冬一把推开他，哭道：“不行，我想到你抱别的女人在怀，摸来摸去就恶心。不行，不能再想了，我头疼……”

苏三川半晌才说：“我只想说一句，我是真心爱你。第一次喊你小冬儿的那一刻，叫在嘴里，深深刻在了心上……”

夏语冬捂着头摇得泼浪鼓一样，直说：“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随后是沉默。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已是无言语再不相觑。路人的行人依然匆忙，小摊贩们照常忙碌，嘈杂声越发显得两人死一般的沉寂。

依然栀子香秋，菊与梧桐照旧。黄衫对黄墙，红日半出影幽。语休，语休，西风吹叶难留。

良久，夏语冬捡起一块砖头，将对面墙壁上的字迹擦得再也看不到一点痕迹。这才缓缓说：“我现在看着你，满脑子里都是你把别的女人扑倒在床上。哥，对不起，我做不到什么都没发生。”摘下了脖子上的项链，眼神迷离地说：“这个还给你，我现在没钱，你替我还的助学贷款，我后面再慢慢还你。你送我回家吧，最后一次一起走这条川语路，你去把你的电脑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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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三川叹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子，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坦然接受。爱一个人，放在心里就行，并不一定要在一起，非拥有不可。但是请你不要这样子，给你的东西就都是你的了，这样只会让我难受。”接过项链重新给夏语冬戴上。

夏语冬伏倒在苏三川怀里痛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二十一岁时遇见了田中美子，那年却没有遇见我……”

苏三川背对着太阳，长长的影子放电影一样投射在西边的墙上，两个影子慢慢溶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但他心里清楚，夏语冬已经在她的心周围建好了一堵围墙，自己再也无法触及。道上一个带眼镜的女孩缓缓走过，正拿着手机播放音乐，是李健那首《今生今世遥不可及》。

多想拥你在我怀里，却无法超越那距离。

美好回忆渐渐地远去，盼望今生出现奇迹。

无尽的想念，荒了容颜。

无助的爱恋，从未改变……

就像拉稀一来，来也冲冲，去也冲冲。苏三川的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失恋了。但是很奇怪，完全没有以前那种想到再也见不到孙婷婷，撕心裂肺的痛。反而感觉再也没有沉重的负担，有一种解脱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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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成长了，变得豁达了么？”最后一次送夏语冬回家，走在回去的路上，苏三川捻着捻珠，突然想到了老和尚给自己讲的那个前世今生的故事，“谁又会是谁的谁呢？”突然想起这样拗口的句子，在心里好笑：难道我也开始懂得打禅机了么？

生活就像壁虎的尾巴，断了又会重新长出来。虽然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但日子总归要继续过下去。苏三川没有心思去上班，但雷威这件事情还是要解决，不然后患无穷。从股市帐户里套现了三十四万到农行卡，取了三十万出来，又在家附近的工商银行取了二十万出来，可流通的现金就只剩两万多块钱了，在心里暗骂：他妈的，这两年白搞了。雷威，你给老子记着，总有一天要你跪在老子面前求饶。知道自己现在没法跟他斗，也只能在心里干恨而已。回到家里关掉手机，一觉睡到自然醒。

晚上起床，用网银给矮个丨警丨察转了四万块。矮子马上就回过来短信：“兄弟果然信人，四海之内皆兄弟，以后有什么麻烦事尽管找我。”苏三川嗤之以鼻，短信里敷衍，心里恨得痒痒：是你说的那句话，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随便干吃了两包泡面，拿着包好的钱去“小周后别苑”。

“小周后别苑”是赫赫有名的二奶小区，开发商当初开盘时打出的标语就是“如果你给不了她一个名份，那就给她一套房子。”赤裸裸鼓励男人包二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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