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我九岁在法门寺出家，十九岁开始云游四方，遍寻佛迹，如今正好一个甲子。”这老头已经七十九岁了，苏三川简直不敢相信眼睛，他精神矍铄，看着至多不过五十上下。

夏语冬拉着苏三川，侧头嘻笑：“你怎么不自称老衲呢？”老和尚笑容慈祥：“我为什么要自称老衲？”夏语冬顿时噎住：“因为……因为电视上都这样演，那些老和尚都这样自称。”

老和尚笑得爽朗，摘下胳膊上的一串捻珠给苏三川，说：“施主脸有郁结，是个争胜心极强的人，强而生之魔，但施主也有很大的慧根，看你怎么用。施主满脸风尘，此生恐怕与佛无缘，这串捻珠陪我二十余载，日日听我诵经念佛，倒也有些灵性。你我有缘，施主戴着，时时捻捻，也可心安，化些身上的戾气也未为可知。”苏三川恭敬接了，戴在左手腕上。

夏语冬眼羡，也想要一个，跟苏三川的配成一对，老和尚不允：“女施主既不信佛，也就无须拜佛。如果当作饰物，不戴也罢。”夏语冬直吐舌头，又让老和尚给自己两人算命，看以后的命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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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双手合什，说：“因是前世业，果是现世业。因果循环，不堕不灭，不生不死，无休无止。命运无法强求，不算也罢。两位想听听你们的因果轮回么？”二人求之不得。

老和尚缓缓开口：“人死之后进入轮回，转而投胎，周而复始，所造业果，一世一世报应。在某世有一妓女，出城烧香，天晚回城，被一强人拦截，污辱之后被勒死，曝尸荒野。前面一人路过，见妓女生得漂亮，污辱尸身；后有人路过，不忍妓女赤身露体，脱下衣裳盖之；又有一人路过，感叹良久，挖坟将她葬在路边。那一世两位相遇，不知轮回几世，方始又遇，造就你们这一世的种种。”

苏三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抖着声音：“大师，你说的这是真的吗？太过匪夷所思。我还没有那个慧根，大彻大悟，不敢相信。”

老和尚哈哈大笑：“施主开玩笑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信就有，不信就没有，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夏语冬将信将疑：“那……那我是那个妓女？”老和尚摇头：“轮回投胎，是男是女，这世的人会在哪一世相遇，全无定数。男施主是那个妓女，和那世的人在这世相遇很齐全。”

苏三川追问：“那你告诉我，杀妓女之人是谁，那些人分别又是谁？我都认识吗？”老和尚叹口气，打起了禅机：“凡事不一定要说破的，不可说，不可说啊，施主好自为之。”从苏、夏二人来时路下去，任凭两人在后叫唤，只是不予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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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三川看着老和尚的身形越来越小，直至不见，恍如隔梦。夏语冬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说：“你干什么呢？跟丢了魂似的。嘻嘻，没想你居然做过妓女，你相信么？”

苏三川回过神来说：“信不信都没关系，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不过以后咱们尽量多做些好事。你们那里不是有很多小孩子上不起学么？咱们资助一两个，一个月给上一百块钱，咱们也损失不了什么，对他们来说就是天大的收入了。”

夏语冬不答应：“就你大方，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苏三川笑说：“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花完了再赚嘛，再说这也花不了几个钱。你要是有亲戚的小孩子更好一些，就说是你给他们的，回家了也倍儿有面子。”

夏语冬顿时想起了每次回家，在亲戚们殷切的眼神之下，自己心里爱莫能助的愧疚，于是笑道：“那好，不过也不用给一百，几十块就够了。”苏三川笑道：“你做主，我掏钱就行了。”夏语冬说：“以后你的钱都要给我管着，省得乱花。”苏三川当场就掏出工资卡给她，告诉了密码。

夏语冬喜笑颜开，高高兴兴地收起银行卡。休息亭一过，就都是下坡路了，轻松很多。她恢复了精神，走着不吃力，一路上叽叽喳喳，对老和尚讲的前世今生很是热心：“呵呵，我想了想。孙婷婷的前世应该是给妓女盖衣之人，所以你要用几年的相思来报答她。而我的前世最后埋了妓女，所以你要用一辈子来报答我。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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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三川心里隐隐约约有些念头，只是不敢确认，笑道：“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说不正是你的前世杀了妓女呢。”夏语冬想了想，说：“哦，也是啊。老和尚一共说了四个人，除了我，孙婷婷，还有两人分别是谁呢？”

苏三川立刻想到了李妍妍，心里一阵痉挛，随便搪塞：“我也不知道，不晓得身边有没有这些人。这老和尚故弄玄虚，信口胡诌也未为可知。”夏语冬对他的回答不满，拽了拽他左腕上的捻珠，气呼呼说：“老头一看就是得道高僧，人家一把年纪了，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编故事逗么你是不？还平白搭上一个捻珠。”

苏三川赶紧附和：“是，是。”摘下捻珠讨好夏语冬，给她戴在右腕上。夏语冬喜笑颜开，说：“老和尚说给你就给你了，我求也求不来，说不定真有些缘份。估计别人戴着也不太好，我就戴一小会儿。待会找本焕求个一样的，两个配成一对儿。”

苏三川笑道：“哪有这么多说法了？信佛归信佛，但不能迷信，尽信书不如无书，佛教里的东西也不全都是好的。只要问心无愧，戴一辈子也没什么。”牵着夏语冬顺着路标七拐八拐，又走一些台阶，旁边出现了弘法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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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法寺不大，但看起来金碧辉煌，庄严肃穆。还没进去，光看寺门前的围栏，就立即感受到了佛家的庄严气氛。美中不足的是多半为求政治庇护，围栏上刻了一些后清戾帝剽窃的打油诗作。佛家也必须庇护于世俗之下，不可谓不悲。

正对着书有“弘法寺”牌匾的是一面顶上有精美二龙戏珠雕刻的围墙，朝向寺门的一面上刻有“佛光普照”四字，旁边一副对联“同体大悲无缘慈，即心是佛普航度”，背面刻着“南无阿弥陀佛”。围墙内鸽子与人和谐相处。穿过高高的台阶进入寺内，右手边有义工给游客派送三柱清香。每派一人，便双手合什说一句阿弥陀佛。苏三川接过香，说声阿弥陀佛，夏语冬照葫芦画瓢。再往上行又是高高的台阶，面前便是天王殿，一众善男信女都在这里烧香拜佛。

四周都有宣传栏，本焕长老和印顺和尚师徒俩的故事很有意思，颇有“缘”的意味。本焕长老第一次见印顺和尚就拉着他的手交谈了三个小时，并且劝他出家。印顺和尚无法理解，对老和尚有些反感，中间搬了几次家，换了几个电话号码，本焕长老总是第一时间就能联系到他，给他讲佛法，最后被点化而归依我佛，去年做了弘法寺的方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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