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向如回答：“直接住仔湾港，集体宿舍，大食堂。”

我表态：“住集体宿舍吧。”

那塔莎笑，“这人懒。”

“别管懒不懒了，”吕向如说：“今晚尝那姐的手艺还是我的手艺。”

“算了，”我伸伸懒腰，“你们忙一天了，累，我请客吧，想吃什么？”

两人同意。

那塔莎想起，“海川的田螺不是被你惦记了好久？”

“那就去美食一条街吃排挡，”吕向如接茬，“好久没去那里了。”

我打趣，“两位为我省钱。”

“不是省钱，是确实好吃，也喜欢那种气氛，”吕向如辩解。

那塔莎则说：“我不喜欢那种气氛，但那里有几个拿手菜，确实正宗。”

“只可惜两位是女性，否则兄弟三人扒光上衣，习习晚风中摔开大膀子狠命造白酒，别有一番风味。”

两位笑。

转眼来到美食一条街，熙熙攘攘，食客多得数不清，整个的一条街除去人声就是香气。只是如此低档的场合，象我们这样开个豪华车来吃的并不多。近期倒是与老王常来，摔开大膀子狠命造。

吕向如和那塔莎不行，气质、风度、穿戴以及言谈举止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要不要把弋豪接来，”找座位坐下后，我对那塔莎说。

那塔莎抬手腕给我看表，“你看几点了？人家的晚饭差不多消化完毕。”

“弋豪由保姆照顾？”

“已经习惯。”

“我觉得应该转学，海川的学校风气不正，千万别让孩子学坏。”

我说的是真的。

这种印象不仅仅来自弋豪的顺口溜。这几天利用闲暇时间，找橡胶厂工人做过比较广泛的调查，结论：海川市的小学生偷盗的、结伙打架的、通宵打游戏机逃学的，数不胜数，泛滥成灾。

老王和小吴还告诉我，市一小升初中体检，查出一些小孕妇，最让人跌破眼睛的是小孕妇们大多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原因：杂交了。

把这些说与那塔莎。

“这些我都了解，”那塔莎叹息：“从小没有离开，有些舍不得。其实我已经相通了，也决定了。暑假完成就转学，但不能往老陈家的农村转，要转就转北京，不过还要你帮忙与爷爷沟通。”

“很想促成这件事，只是在至老面前，我没那么重的分量。”我说得是实话。

那塔莎接过话茬：“爷爷不是有秘书？”

“老省长已经过世。”

“你熟的不是还有一个？”

“马泰？”

“对，就是他，你的师兄，近期来边海，很可能要来海川。到时要他帮忙。”

“这没问题。”我一口答应。

马泰那里只要是我老叶开口，哪怕过分一些，只要不违法乱纪，也会爽快答应。

交往多年，养成这种自信。

此际菜已上齐，除田螺外，还要了鲡鱼、芒果螺、螃蟹，做人不能太小气。

那塔莎还是白开水。

吕向如喝椰子汁。

我再来一瓶白酒，被吕向如惊为天人。

那塔莎笑，“放心，喝酒与我家老头一个级别，不会醉的。”

“马泰比我厉害，”我说。

“所以说喝酒越多当官越大、喝酒越多赚钱越多，”那塔莎大发感慨，随后问：“马泰现在是中央委员还是候补委员？”

我答：“中央委员已经两届。”

“比我家老头厉害。”

“比操天泽也厉害。”

吕向如听我与那塔莎谈话，好久没有插嘴。直到此时，想啊想啊竟想不出我怎么有那么个师兄，禁不住疑惑地问：“你们所说可是经营之神、首富马泰？”

“正是。”

“人家北大毕业，怎么是你师兄？”

那塔莎坦率：“野风读到博士。”

我解释：“读博士时同一个导师同一个研究方向，还同一个宿舍。”

“哦，明白了，”吕向如点头，若有所思，“《雨夹雪》三主角之一”。

“对。”

“马泰来海川是不是考察项目？”

“只能这样。”

“与我们公司可有对接的机会？”

“我先看完资料，如果合适，一定会鼎力推荐的，好报两位的知遇之恩。”

听此言吕向如来了劲头，“实在是大好的消息，到时给你特别优待，专门促成这件事，其他不要管了……对了，我也来点白酒……实在是可庆可贺。”

我笑，找杯子给吕向如倒一点点儿，不过二两，干杯，把她呛得咳起来。

我取过。一口喝掉。

“别难为自己，”我嘱咐。

“这事太重要了，”吕向如强调。

“没把握的事先不要说。”

“一定尽心？”

“尽力而为。”

吃完饭的时候，不到九点，两位问我可否去家里住。我摇头。

那塔莎笑得暧昧，“面对一个半女光棍，不方便？避嫌？”

“无嫌可避，”我说：“住朋友那里吧。”

“也好。”

吕向如送我到橡胶厂，倒头便睡。迷迷糊糊间老王凿门，“起床，起床，三缺一。”

不理。

想不到这家伙在外边做广告，“老叶醉了，老叶醉了，被老娘们儿灌糊涂了……”

不好！我腾地起床。

接下来陪他们打麻将，不多时歪在椅子上呼呼睡去。

醒来时一蹦三尺高：考试时间到了！

我躺在老王床上，老王弄个破凉席睡在地上，打呼噜。宿舍里烟灰遍地，空矿泉水瓶到处都是。

没有惊动老王。

叫上小吴立即出发。

小车开得风驰电掣，到考场整整耽误半个小时，远远看到吕向如、那塔莎正急得转圈，不知怎么办好。

好在迟到半小时以内可以进场。

好在我写字快。

答题只用一小时。最后进场，最先交卷。

吕向如接卷子的时候笑，“没洗脸吧。”

我脸红。逃出考场。

小吴问：“交了白卷？”

“屁！”我答：“能交白卷？”

“举而虽坚，坚而不久。“

“咱是又坚又久。”

中午小吴请客，这小子说有事求我帮忙。当酒菜上齐的时候，他说他一年多没领工资了，只拿生活费。

我说我知道这事，答应跟董事长、老王沟通，“不过成不成难说，没把握。”

“尽心就是好兄弟。”

“答辩完再说。”

餐毕主动埋单，小吴来争，我瞪眼：“领工资后再请。”

小吴让步。

二十

小吴开车的轶事不仅在橡胶厂传为美谈，即便在整个的海川市，许多人谈起来也是眉飞色舞，如数家珍。

其一，有次送老王去市政府开会，老王下车，小吴找小店自斟自饮，接老王电话时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抓紧接老王，车子停脚下。老王正与常务副市长任家驹话别呢，粘粘糊糊不撒手，转身一看，车呢？小吴开车到橡胶厂则有人问：“厂长呢？”正要调头回车接，却见老王夹个包正下摩托车，吹胡子瞪眼，进厂就骂娘……

其二，有次出交通事故，醉得厉害，小吴扭啊扭好不容易从驾驶室钻出来，血流满面，扶住路边一棵树。交警向他要驾驶执照，掏啊掏啊掏不出，最后一指上衣兜，“自己拿。”丨警丨察仁慈，先送他到医院包扎，第二天到交警队调解。在交警队，这小子红口白牙坚持是对方的车违反交通规则撞了自己，没办法，交警只好带他到现场，一个路边的铁皮房小卖部被撞得东倒西歪……

其三，奔驰车买来，董事长宝贝地不行，谁都不让用。经不起软磨硬缠，看在接待省领导的份上，才让老王用一回。哪知送下老王，小吴开着崭新的奔驰吃夜宵泡妞去了，也许喝得太多了吧，归途中一路逆行风驰电掣如入无人之境，终于把路边电线杆撞断出了事故，人住进医院。大家探望，这小子描述当时情景，说“看到两个电线杆之间有段距离，加快速度、加快速度穿过去……”一句话把老王气乐了，“你家的电线杆挨着啊？”原来是喝醉酒看成了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