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解释：“刚来公司的票还没有报帐，发票加进去就行”。
三人大惊，“绝对不行！董事长精着呢，把关严得很……”
见他们吃惊的样子，我大笑，然后解释：“不在公司报，在市政府。”
李秘书一拍脑袋，“忘了这茬。”
再次叫酒，李秘书嘱咐：“每人两瓶，别红着脸带酒气上班。
“没问题“，我说。
啤酒上来，一边豪饮一边聊。
李秘书说：“老叶，把我的200元精神补偿费拿去吧”
终于解开疑团，我戏谑地来一句：“把你搭上？”
鲁滨拍手大叫：“梁军的徒弟出师了！”
梁军反问：“老叶让大家日？”
李秘书回答：“留给董事长日吧，鲁滨开董事长的专车，老叶做董事长的‘专车’，啊不，董事长做老叶的‘专车’，替老王驾驶。”
“无照？”
“这年头他妈的要照啥用。”
碰杯。“干！”大家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李秘书说：“老叶，我是真心请你帮忙，这活……再做下去折寿。”
鲁滨和梁军证明：李秘书升职两年，皮肤、性格、体形已变，那东西恐已紊乱。
我抗议：“就不怕老叶折寿？不怕老叶的皮肤、性格、体形大变？不怕老叶的那东西紊乱？”
“你不同，你是红人呢，”李秘书说：“老王向董事长汇报，省里市里吃得开，政府银行全认你，说你的脸比他屁股还要大。”
“这混蛋！”
“知道吗？若非你弄来几千万，董事长哭都找不着北。”李秘书透露：“董事长已找过省委书记操天择和市委书记郑世昶，操天择把文件批给郑世昶，郑世昶批给市银行，市银行推荐给省行，一个皮球踢一圈又转回来，省行照样不理。”
“董事长熟悉操书记、郑书记？”
“屁！”李秘书撇嘴，“郑世昶谁都能见，容易的很，见操天择提前预约，说明见多长时间、办什么事，由秘书安排，一般两天内能够接见。”
李秘书不知道我原来干的，就是这个。
她话头一转，异常的急切异常的真诚，“趁着红得发紫，老叶救我。”
我感觉，她就要强奸我了。
“救我……”
“可以考虑，但怎么提出？”
“我找人事部的老太婆，由她提出，大家多吹风，帮忙举荐。”
我最后表态：“容我考虑几天。”
吃完饭刚回公司，董事长就把我和李秘书召去，把用红笔勾划得面目全非的董事会材料往桌上一摔，脸色一沉：“谁写的？”
乃与李秘书面面相觑，我定定神，说：“商量着写的。”
“这么多病句错别字，不丢人？”
“打字笔误，没校对”。
“胡说，拿去修改，马上！”
出来董事长室，李秘书吐吐舌头，做鬼脸，“怎么办？”
我说“U盘上还有原稿，一字不动，打印出来，二十分钟后送去。”
李秘书若有所思，露出真诚：“谢谢，非常感谢！”
回办公室神侃，下班前又被召见。
这次和颜悦色，董事长说：“材料我全部看了，可行性报告，最好；董事会材料，改的不错；出差汇报写得简单了些，但功劳大大的；至于作业吗，”她略微停顿，把手提电脑的屏幕转过来，“我全改了，改的面目全非。”
心中差异，翻开一看，是改了，改了版式、加了图表，仅此而已。
但我还是说：“毕竟隔行如隔山，我学的中文，对经济实在是……”
“不，你写得也不错，以后，继续帮我做，好吗？”
“好。但考试……”
“这你别管。”董事长长出一口气：“放心，老姐不会亏待你的。”
“谢谢。”
董事长转身从书架上找书，边找边说：“送你几本书，我喜欢这个作家，不，也是经济学家，我喜欢他的书……这个人与你长得象，名字也象”。
我大惊失色，连忙掩饰。
一摞书递过来，一本本翻开扉页，见没有签名，平静下来。
“搞企业吗，要多研究经济，你看看大经济学家的剖析，条缕清晰，头头是道，就连人家写的诗歌、小说、散文，一切都是那么出彩，令人叫绝”。
我说：“我比不上。”
十四
董事长说关系就是生产力。
董事长说控制一个郑世昶也就控制了整个海川市。
董事长说据可靠消息海川将有大动作，要利用这个机会靠近郑世昶，为公司拓展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董事长的声音清脆、阅耳、速度很快，美中不足是重音散开，加之发火已成习惯，一旦放下架子和风细雨，反而不太适应。
我笑：“生产力只包括劳动者、劳动工具、劳动对象，科学技术是以后加进去的，而关系是人们在生产实践中形成的心理定势，应该属于生产关系的范畴，对生产力的发展有推动或阻碍作用，但并不就是生产力本身。两者不能等量齐观。”
“当着郑世昶千万别这么说，惹祸。”董事长告诫，“郑书记发明这句话十几年了，会上会下，天天吹。”
“不过你说的海川将有大动作倒有可能，动作铺开，必将产生一系列的边际机会。抓住这些机会，就能给公司带来效益。”
“所以才把你找来，立即收拾行李去海川，过些日子我也下去。总的安排是郑世昶这里我负责，市长那里你负责，老王拾遗补缺，算是机动队员。”
“也好，”我应承下来，“呆多长时间？还有什么比较具体的指示？”
“时间不固定，我们可以来回跑，”董事长习惯性地摸摸下巴，“感觉你办事还行，我放心。指示没有。交代只有一条，我们家老王嘴巴大，具体办事的过程中，哪些告诉他，哪些不能告诉，拿捏准。”
难得董事长有这么好的心情。
禁不住屁股动了动，稍稍改变一下谨小慎微的坐姿。董事长笑。
我也笑了。
董事长倒杯水端过来，“这是第一次给部下倒水，权当为壮士饯行。”
“谢谢。”我受宠若惊，急忙站起。
董事长示意我坐下，“把老姐当外人？”
我打趣，“当部下形成了习惯。”
“老姐会一点点儿教，你老叶的智力跟魄力不当老板实在可惜。”
“谢谢。”
“说说这次下去的工作思路。”
“做事低调，动作要小，耳朵伸长，贴近领导，围绕公司利益，阴谋还得会搞。”
董事长大笑，“你他妈老叶成精了。”
董事长笑的时候很美，很动人。
但这是自我感受，若当着同事这么说，不被大家当作异类哄到墙头上去才怪呢。
这不是我的悲哀，而是老板。
与那塔莎一样，董事长也是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女子，区别在于董事长更看中白起那种一气坑杀三十万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英雄气概，所以千万人不是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是千夫所指，一同骂她。
何必呢？
以董事长目前的状况，一不愁吃、二不愁喝，孩子成才，事业发达，完全可以过神仙日子，象这么和风细雨地与下属和谐相处多好，犯不着整天斗鸡般骂街惹得大家不愉快，连带自己也跟着生气。
我这人心直口快。
想到这里，也就说了出来。
“学着点儿吧，这是管理手腕，防的就是你现在的这类表现，”董事长叹气，“连你老叶都不能例外，给点儿阳光就灿烂。这是人类共同的弱点。”
“包括在公司本部设立这么大的架构，也是管理手腕吧，”我一针见血，“在省城摆个阵势，为控制下边的领导？”
“你老叶不当老板简直是天理不容。”
“可你控制不了郑世昶，人家是省委常委，是省领导。”
董事长的一个手指在嘴巴前摇晃，示意我闭嘴，“这世界上太多太多的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微妙得有些人一辈子不开窍，譬如我们家的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