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晓浪散步,我托出近期工作计划:第一个5天,去市政府搜集资料,同时摸清工厂的财务、销售与采购状况;第二个5天,与市政府职能部门接触,同时摸清工厂的生产、行政与人事状况;第三个5天,形成思路与老雕反复探讨,形成考察报告的橡胶厂部分;第四个5天,考察矿场,形成考察报告的矿场部分;第五个5天,考察农场,完成报告;第六个5天,回省城,提交考察报告,完成对海川市经济发展的策划,完成董事长要的提案。
这样以来,我们只用一个月就能完成所有的报告。至于对海川市经济发展的策划,受欢迎则拿出所剩的两个月以恰当的方式深入基层,帮老雕实现操作层面的运作,这个环节阻力最大;因此我们还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不受欢迎,则及时撤退。
我特别说明:时间太紧,恐怕休不了星期天了。即便这样,市政府的事恐怕还要延期几天,陪他们讨论、修改。
晓浪表示没有意见。为家乡发展做点贡献,值得。
于是我们找地方坐下来喝茶。
晓浪谈了对工厂的很多意见,面面俱到,林林总总,其中有许多很有价值。
慢慢地心情好转,谈起弋豪一家。
当初陈志东省长还没到那个位置,与我的老同学那塔莎擦出火花,闹离婚,普天下没人同意,儿女们断绝关系,至老气得动武。不过最终还是离了,最难堪的是婚礼,当官的不敢来,搞企业的不让来,终于来我一个,证婚:相差二十岁的有情人走到了一起。
当然我绝不会全盘托出,绝不会告诉晓浪:老同学的初恋情人,近在眼前。
晓浪听得津津有味:“你是说至老与陈省长关系紧张?
“那时以前“,我说:”有了弋豪,就和好了“。
“真有意思。”
“是。”
谈话时近距离对视,灯光暧昧,晓浪越发妩媚。
禁不住想入非非:多好的女孩子啊,真不知将来会便宜哪个王八蛋!
忽然发现眼角隐隐约约的鱼尾纹,心中感慨:她有二十八、三十?女人真象花,开得快,败得快。
又闻到青草味了吗?
心房乱颤,暗骂自己:无耻!
以后的日子里进展顺利。
白天晓浪开车带我到处跑,吃喝啦撒睡全在政府报销,晚上熬夜写材料,渐渐找到思路,也找回自信。
我喜欢文字,电脑前一坐,思路清晰、文思泉涌,竟如指挥千军万马的统帅,纵横裨阖,如入无人之境。
给市政府的策划终于完成。
没想到最先完成这块,仅仅十天。
我指出,边海作为经济大市、工业重镇,有橡胶、矿石、深水港三大优势,必须走资源产业化之路。但宏观来说,以往的失误是格局太小,抓了龙尾,舍了龙头;或者说就是过分注重眼前利益、过分重视小项目,分散了资源,破坏了投资环境,结果小项目恶性竞争,大项目望而却步;还可以说西瓜芝麻一起抓,结果芝麻贬值,西瓜跑了。具体说来,橡胶产业抓得过乱,明显只有6万吨资源,却批了有11万吨生产能力的项目,分散于7家小厂,谁都吃不饱,应搭车农垦改制,关停并转,进行整合;矿石则三教九流滥采、盗采严重,且采掘深度严重不够,浪费了资源,建议加大打击力度,引进大企业,形成相应的产业链,培植选矿企业、精选企业以及内外贸易;深水港的问题则是典型的国有企业病——出资人缺位、内部人控制、代理人困境交互作用造成经营不善,处于严重的不饱和状态,建议引进民营成分,组建投资主体多元化的企业投资集团,建立规范的法人治理结构,形成现代企业制度,打破困局。
关键是引进大企业,与其自己找“童养媳”,何不把现成的“大姑娘”娶过来呢,这就是著名的“思科理念”。可难点是传统的招商引资玩遍了玩滥了玩滑了,需要另辟蹊径。
基于此,我提出建议:通过至老、陈志东省长等人的关系,硬性公关;通过引进大企业、外资企业,形成经济良性增长的极点,带动整个的产业链条,形成工业走廊,打造经济强市。
老雕看后高兴,讨论又讨论,修改又修改,呈报陈省长、传真给至老,单等人代会通过,马上行动。
成败在此一举。
我如释重负。剩下的配套措施,待职能部门报给老雕,帮着修改一下就可以了。
不敢怠慢,转而投入橡胶厂考察。
不仅仅看材料,也开会、也找人谈话,了解情况。晓浪忙得欢天喜地,神态不再矜持,头上的橡皮筋也已经打开,马尾巴变成了瀑布般的披肩长发,青草味更加浓烈。
这时快马加鞭,除中间回省城一趟打听农垦改制及政府的产业政策外,我基本是上午睡觉,晚上通宵,一篇高质量的文案又完成了。
不!准确说是两篇。
一篇是考察报告的橡胶厂部分,具体情况是市价走高,潜力极大,但胶源短缺,难做无米之炊;财务尚算规范,但分配体制老旧,影响职工积极性,加深了劳资矛盾。在此基础上我提出引进零基预算,以事业部制代替本部制,定员、定额、定指标,形成成本中心和利润中心,把大家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同舟共济,风险共担。
另一份报告是《关于橡胶厂的战略评估报告》,利用哈佛分析法剖析企业前景,指出本行业形成垄断已是必然,风险巨大,建议立即转让!
读过报告,晓浪比听到地球脱离太阳系还要吃惊,眼睛瞪得比灯泡大。
顺便说明,有次见老雕还真的说到阿波一家,老雕呻吟再三,没说帮忙,也没说不帮忙。
相信这家伙会有动作。他有那么好的脑袋,闲着也是浪费。
第二天看电视,老雕把救济款交给阿波妈妈,把阿波妈妈激动的落泪,就差没有跪下来感谢党感谢政府了。
晓浪说:市长变通处理了。
我说老雕滑头,在保阿波妈妈的饭碗。
可国营橡胶厂的领导们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几天后裁员,宣布下岗。
凑一点钱上门慰问,建议阿波的妈妈摆个小摊,养家糊口。
五
弋豪终于惹祸。
原来是刚到学校,见阿波发呆,情绪低落,问没两句就哭鼻子,边哭边说,“上不起学了……妈妈下岗了……”
全班同学哭哭啼啼送走阿波,弋豪成了同学们的靶子。
有的说:“你爸怎么就这么不会领导?”
有的说:“你太爷打了个什么样的天下?”
还有的建议把弋豪一家抓来枪毙。
弋毫不敌众怒,但人小鬼大,捂着肚子找老师请假,独自坐车来到省城。
上街打印好材料,深夜才等来爸爸陈志东,老父少子玩那么一会儿,陈省长已鼾声震天。弋豪等啊等,确认父亲已真真实实进入黑甜乡,才大力推醒,让他签字。
省长劳累,还认为是试卷呢,抓过来看都没看就签下大名。
第二天,有封信通过邮局寄给老雕。
分文的秘书震惊之余又不敢怠慢,赶快呈报。老雕也顿时震惊激荡,三魂五魄悠悠然不知何处!
来函只有一张便签,但签着省长的大名。字体无误。
内容是:橡胶厂阿波的妈妈下岗,请安排最好的工作,工资要高。
文通字顺,没有问题,但这种事不打电话不发私信发公函,而且是撇开秘书亲自出马,不是授人以柄吗?更何况普天下谁都知道自己是书记的人,尽管到目前为止陈志东省长与操天泽书记尚无明显的冲突,但政治人物的心藏得比海底针还深,尤其是第一、二把手之间,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些什么?从这里看,这封信若落在书记手里,岂不是自掘坟墓?省长的水平就这么低?再说,陈志东也不是这种人啊。
老雕不明就里,也不好直接给领导打电话核对,无奈,只好叫来弋豪的妈妈那塔莎,托她查证。
结果很快出来:“假的!”
当晚,弋达生来第一次挨了暴打。
本来事情该从此打住,可小孩都是直肠子,想起偷过太爷一枚私章,重新打印资料,盖章,又寄出去。
再次委托弋豪妈妈查证。
问题大了,至老承认:“是我主意,以一个老共产党员的名义,不行吗?!”转而大发雷霆,说饿死人了,上不起学了,共产党不管,红军管!
老雕平生碰上最大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