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第二天一早，麦红和富贵叫醒了两个孩子，然后再用一个厚褥子把睡着的变过裹起来，麦红抱着，富贵扛上了耙地的工具和绳子，一家人急急忙忙地就来到了自己的责任田。

睡了一晚上，麦红也想好了，就算丑娃身子轻了点，那也不是绝对的没有效果，就是自己和富贵、怪娃走上那么几个来回，那地恐怕也瓷实了许多吧！所以，今天麦红还是没有改变主意，用她的话来说，咬咬牙，坚持一下，过了这道坎儿，以后再不出这样的苦力了。

时间已经过了秋分的节气了，所以早上还是冷簌簌的，寒气逼人，可是麦红一家子，除了站在耙上的丑娃还穿着夹袄以外，富贵和怪娃两个人都已是大汗淋漓，脱去了夹袄，穿着套在里面的背心。

这时候的天才蒙蒙亮，也不知道是实行了新政策，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社员们上地的热情明显提高了，这个时候，富贵发现，自己能看到的地方，已经满是上地干活的社员了。

也不知道几个来回了，富贵叫大家在地头喘息一下。麦红回头查看了一下耙过的土地，再看了看气喘吁吁的富贵和怪娃，说：“我们的苦没有白费，你们看看，是比昨天好多了，怪娃和丑娃，你们两个也不要泄气，过了这一关，等过年的时候，妈给你们每人买一身新衣服，这样好不？”

丑娃一听自然高兴，急忙说：“妈你说话可要算数，不要如去年那样，衣服是新衣服，可是叫我受了那么多的罪。”

麦红一听笑道：“憨娃，你还小，还不知道爹妈的心，我要是有钱，我会叫你兄弟两个受委屈了？说起来都是一个子，穷啊！不过现在好了，秋庄稼其他的收入先不说，我看光是棉花，那也有几百块钱的进项，你说说，今年过年妈还怕啥？”

怪娃到底大点，知道爹妈的辛苦，等着听麦红说完了，对着丑娃开始抱怨：“每天就知道吃穿，怎么不和别人比比学习？等着你长大了，不知道爸妈能穿上你挣的新衣服不？”

丑娃一听这话不高兴了，本来要还嘴，麦红给拦住了，说：“丑娃还小，你就不要和他达嘴磨牙了，你们两个都是妈心里的宝贝，你们的话妈都相信，等他长大了，我就不相信丑娃会忘记了爸妈？”

这时候，狗拽正好扛着一张犁，牵着一头牛从麦红的地头经过，看见了他们一家，就开始达招呼：“富贵，忙着呢？”还没等富贵回话，他已经看出来这一家人在拉耙了，接着说，“这样的活怎么能叫人干？那还不把你们累死了啊！”说着，够跩放下了自己的犁，把牛牵到了富贵的跟前。

“队长，你这是……”

“把你那绳子都解开了，叫我这牛给你干一会吧！你看你，就算不怕累着自己，好歹也应该想着孩子啊！”说着，狗拽就给牛套好了夹板，往富贵的耙跟前走来。

麦红知道自己和狗拽以前不是很对劲，现在忽然看到他这样热情了，自己反而接受不了，所以并没有感激的表情，只是说：“队长不要，这也不是多苦的活，你还是去忙吧！”

狗拽并不计较麦红的冷淡，说：“行了，苦不苦我还看不出来？别人都穿的夹袄，你家富贵都光膀子了。”

还是富贵老实，听着狗拽和麦红说话，一边配合着狗拽套好了牛，完了，他说：“队长，那我去耙地吧，你在地头斜一会。”

狗拽感觉自己在地头和麦红说不上话，就说：“我恐怕这牛不老实，你头一次用不利索，这也不是出力的活，还是我来吧。”说着，站在了耙上，“大大咧咧”叫唤着去了。

望着狗拽远去的背影，麦红和富贵两个人是面面相觑，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很是疑惑。

其实细细想一下，狗拽这样做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当时分牲口的时候，狗拽和二喜就说好了，如果两家都抓上了，那自然好，要是抓一头的话，那么两家就合伙，一个牲口保上个10亩8亩的地也不是很困难。因为有以前的关系，所以二喜也非常愿意，当下就答应了狗拽。后来还真是的，先是狗拽的媳妇爱平摸号，摸了一个空白，心下就开始紧张了，两家人再等着二喜摸，等二喜摸的时候，狗拽感觉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真担心自己两家都落空了，那这么多的土地只怕就会荒废。

结局还好，二喜摸到了一头三岁口的母牛，也没有怀崽子，也有力气，两个家庭都表示很满意，说好了一家喂一年，草料是两家均摊。因为狗拽家的地方现成，所以狗拽和就把家里的草房稍稍改造了一下，用砖头先砌了个简单的槽头，那母牛算暂时有了个安居的地方。

后来地到户了，大家各干各的，没有几天，狗拽发现问题了，以前对自己低头哈腰的人，现在和自己说话腰也直了，话也不是那么热情了，以前和自己说话虽然不是很热情，但是多少还有几句话的人，现在见了自己爱理不理的，很是冷淡。狗拽不是磁怂人，过了几个晚上他就明白了，那是自己干队长的时候，多少得罪了一些人，有的人担心自己给他们穿小谢，所以就采取了委曲求全，自己那时候并没有感觉到，现在地到户了，虽然自己还是队长，但是已经是空架子，成了庙里面的泥菩萨，全当摆设了，慢慢地，他感觉自己很孤独，很害怕，害怕自己叫大家孤立起来，谁都知道，一个人融不到集体里，那是多么叫人难堪的事。

后来狗拽就改变自己的处事原则，不管遇见了谁，不管你爱理不理，他都要主动搭话，不该说的他说，该少说的他多说，反正就是没话找话，他想，时间长了，谁还能老记自己一辈子的不好？

所以，今天狗拽看见了麦红一家在拉耙，就果断来帮忙了，但是狗拽之所以这么坚决地要给麦红耙地，那其实还有两个主要原因，其一，在和麦红的几次处事中间，狗拽发现，麦红不是小心眼的人，她做出的事比一般的男人还大方，还在位，很是叫他佩服；其二，麦红是一个不记仇，能顾全大局的人，在狗拽看来，自己恰好分到了麦红的棉花地，那麦红一定会趁势给自己难堪，就算最后她会拔了棉花，但狗拽那时候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自己得到麦红家跑几次，不能说赔罪吧，最起码也就是那个性质的好话少不了要多说，谁知道到最后，自己连麦红的面都没有见，什么事情她都处理好了，所以打那以后，狗拽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在心里确是对麦红多了一份敬重和佩服。

说起来麦红家是6亩的地，要是他们一家就那么人拉耙，真不是容易的事，但是遇到了狗拽，遇到了牛，还真是轻松，不到一个时辰，狗拽把麦红家的地一压一合地耙了两遍，完了，他停住了耙，跳下来问富贵：“行了不？不行的话我再耙一次？”

富贵已经感动地不会说话了，只是说：“好了，好了，你家里有什么重活你给我说，我也可以帮你做。”

狗拽听了富贵的话，知道他满意了，就给牛解了套，说：“那行，我还要给二喜犁地去，就不多待了，等着你们播种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把牛牵来，虽然我摇耧不如你干的多，但是给你在前头牵牛还是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