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富贵心里乐呵道，原来廖大哥偷偷把事办了，才跟我装睡着不告诉我，怕面子上下不来。邹富贵对邵起顺说：“为了让你当上一把，我差点跟廖书记闹翻脸。这块驱赶牧羊犬的石头是真不好扔啊。”

邵起顺说：“我早就对你说过，我会为你赴汤蹈火的。”

“有你这句话，就是翻脸也值啊。”邹富贵催促邵赶快上去，“你把这句话跟廖书记再说一遍，他听了一定会精神大悦的。”

邵起顺道：“我再在廖书记那里说一遍，你乐意？”

“当然乐意。”邹富贵一手拍在对方肩上，含蓄地，“你忘啦，你我，包括廖书记，都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嘛。”

邵起顺一摸后脑勺，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对对，那我听你的，我一定说。我上去了。”

在廖书记生病的这几天，他那善于察言观色的属下就帮他办成了他想办的事。刘部长在征求省公丨安丨厅意见时说的很委婉，说你们也知道的，江水生原来一向与余书记是走的很近的，现在廖书记代理一把了，江跟廖在工作上不是很协调。我们想把他动一动，不知你们是个什么考虑？省公丨安丨厅是这样答复的：我们尊重你们市里的决定。若是征求我们意见。我们意思是折中一下，让江水生出去学习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由邵起顺主持工作。适合是否看实践，两个都有一个不确定的过渡期。这样对工作比较有利些。

刘部长考虑再三，采取了省公丨安丨厅的意见，让江水生去省党校学习一年。当刘部长把这个决定告诉江水生时，江水生说：“我服从组织决定。我下个星期一就去省城报到。”

这样的结果在余书记调走的几天，江水生就预计到了，不过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学习的理由还无法辩驳，刘部长是这样说的：“通过这起大事件，说明你在处理特殊事件时还是把握不住原则，容易混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把简单事情复杂化，平常问题极端化。你必须加强理论学习，学习如何在新的形势下，处理好人民内部矛盾问题。学习如何防止把平常事件恶性化……”

江水生答应刘部长的安排后，立即把常队约到一隐蔽处谈话。他说：“这一帮利益集团的结盟是越来越明目张胆了，我们暂时还别无他法，只有顺杆爬，放手让他们表演。我不信他们能这么长久嚣张下去。我去省城学习后，我俩还要保持密切联系，有新情况告诉我，我好及时向省厅汇报。”

常队愤愤不平地：“这帮家伙手段确实厉害，大事件对上是瞒下了，对你的处置却一点也不手软。这都是我处事不当，是我常新发连累的你。”

江水生说：“你不必自责，即使不出这事，他们也会想其他办法把我从这位置上拉下来的。我主要是担心你今后能否顺利开展工作。这个6.12命案是越查越复杂，越查头绪越多，牵扯越多。对手显示出的权利干涉也越明显，我担心我们会功亏一篑啊。”

常队说：“我就不信没有拨开乌云见阳光的一日。你不必担心我，我这么个半大老头，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我想，他邵起顺总不至于明目张胆地公开反对我查案吧，要是这样的话，那倒省事了。”

江水生说：“你有这个信心，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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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生去省党校报到的第二天，邵副局就召开了一个中层干部会。会像是他临时起的意，因为开会通知是在大家上班半个多小时后才接到的。其实这会是他早就想好的。中层干部接到电话陆续往小会议室去。多数人都在会议室坐下了，他邵副局才从自己办公室出来。他今天要感受一下以我为中心号令全局的感觉，他要享受一下大家对他的阿谀奉承，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邵副局在会议室门口出现时，脚下作了二分之一秒的停顿。这好比是京剧人物的上场亮相，制造关注点。他然后缓歩向前，当他走到原来一直坐的固定位时踌躇了一下。李德利连忙半开玩笑地说道：“邵局啊，现在是你主持全面工作期间，你的一举一动都要像全面主持工作的样子。正面横头的主持位置现在就是你的了，那个位置如果空着的话，会议就没有主心骨了。”

下面马上有声音附和道：“那是，那是。”

鉴于目前的这种阵线分明的派系形势，多数人认为江局走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进修不过是过渡期的外在表现而已。所以不少人又选择了支持附和的一方：“李队言之有理，李队言之有理啊。”

邵副局于是笑着回应：“为了形式和内容的一致，那我就不客气了。”

邵副局在横头一把的位上落下屁股，双手自然地往桌子两边一撑，两眼炯炯有神地望向长条会议桌的尽头，直视墙上的一幅世界地图，眼角的余辉瞟向两边的中层干部，心里的感觉确实是好。那霸主的气势就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了。

邵副局说：“今天的这个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我们这两个刑侦大队是不是有整合的必要？这两个队原来人员搭配就不均匀，工作忙的忙闲的闲，设备配置也不尽合理。为了发挥人员装备的最大利用率，我想把它整合为一个大队，下面再分刑侦中队，经侦中队，交警大队，防暴大队。这个整合的新想法是否合理，希望大家畅所欲言。”

只空闲了一两分钟的时间，常队马上委婉地表示了自己不同的看法：“我认为这样的整合似乎没有意义，增加了一层上传下达的障碍，不利于工作。”

邵副局笑眯眯地说道：“你老常别先急着发言，你还没听我把话说完，这个大队长我准备由你来当，李德利当大队副。你年纪也大了，你动动嘴皮子就行，实际工作让李德利干。人轻松了，还能官升一级，何乐而不为呢？”

“你这么一整合，人家交警有事还要再通过我来转达，我这个大队长的作用不就跟局长一致了？这是不是重复啊？”常队不好明显批驳，只好用此话反问。这样的机构重叠，他知道邵副局的真实意图是想架空他。

这时交警大队长马鸣笑呵呵地说：“邵副局是不是很不想看到我这张马脸啊？”

“常队说的不无道理，这样的整合的确欠考虑。工作起来影响效率，尤其在我们公丨安丨系统，有时一两分钟的耽误都是致命的。”一己之私利受到侵犯，对不起，他李德利也不愿顺着邵的思路说话了。他转而充当起了公平公正的散发着真理光辉的崇高角色来。

会刚一开场就有三人直言反对，加上此做法的弊端是显而易见的，想拍马屁的就迟疑着胆怯着，不敢大胆反对三人的说法。会议室里一时有些沉寂。

这样的场面是邵副局没有想到的。他原以为只要自己全面主持工作，这些中层干部就会想自己之所想，说自己想说的话，会乖乖地看他眼色行事。中国的大多数中层干部都是这样的，这是体制使然。而今天这些人怎么都出尔反尔，不按习性出牌了？

这就是邵副局犯了思维上的官僚主义，他清楚这个共性，却没有具体去想今天的这个个性。他是在错误的时间作了错误的判断。你还是暂时主持全面工作，就来这么一个大变革，这首先就让人无法接受。何况你还侵犯了众多人的利益。这也就难怪，刚当上这个所谓一把的他，自我感觉太好，才作出了这个错误的判断。

会场静的针掉下地都听得见。常队看出此刻与会者的心里挣扎，包括邵副局的心理脆弱。常队在心里笑道，你邵氏还是不够老练啊，如果你不开这个会，强制推行，大家一点办法没有。现在晚啦。常队决定趁热打铁，瞅此机会再次开口：“我知道邵副局这样整合，对我常新发是好处多多，我没有理由反对，我应该充满感激才是。可扪心自问，如果我常新发真当了这个大队长，我也是难以胜任的，我毕竟年纪一大把了。再说，我手头还有6.12命案要侦破，从各方面来说，从有利于工作出发，我个人意见还是暂时维持原格局不变。要变，最好也要等到江水生正式调走，你邵副局一把的文件下来后，这是对江局的尊重，也是你邵局对自己职责的负责。”

常队的话一落，下面便有人说：“常队说的有道理。”

有一个甚至说：“常队说的对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