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层楼是局长楼。当常队经过邵的办公室时，他发现邵的办公室门是虚掩的，你看不到他人。常在心里说，他是怕遭遇尴尬，这样对于路过的人是你好他好大家好。

自上次的中层干部会议后，常队就隐隐地觉得人们对他的态度比以前热情了，而对邵副局和李队似乎有一点不得已的应付状态，今天看到的这个状态更明显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在公丨安丨部门同样也不例外。

江局听了常队近日情况进展的汇报后，说：“成绩可嘉，不过方法不太地道。”

常队说：“我也没办法，对付小人，也只有用小人办法管用。”

江局说：“现在多个迹象都指向同一个人，指向一个惊心动魄的遐想深潭，而且这个深潭的盖子若掀开的话，产生的效应一定会震天动地的。但这个盖子就是盖的严丝合缝，你撬不开它。就像狗咬刺猬，无从下口。”

常队说：“我们网也拦了竹竿也划拉了，塘里的鱼儿咋就是不攒动不蹦跳呢？连我们身边的鱼儿，也还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江局说：“说明这水还是深了些，还得抽；也说明这鱼儿成精了，赶的还不够。你再支一招吧。”

这时座机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江局一看号码是110指挥中心的崔主任。崔主任急匆匆地说：“江局，报告你一个不好消息。一刻钟前，有人打110电话，说是一群暴徒冲进昊天集团办公大楼打砸抢，我刚才已把防暴大队派出去了。我特地跟你通报一声。”

有这样的事发生？江局一时呆住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他马上对常队说：“这事可能与夏新元的失踪有关，你赶快带几个人过去看看。”

常队下到楼道底，见李德利正站着办公室门口，便对他说：“把你的大悍马借我用一下行不？”

李队说：“没问题，要不我给你开车？”

“我哪敢劳驾你李队给我当车夫。”常队要过车钥匙发动起车子旋风般来到操场左边的二队平房，喊了孙斌等几个属下，没有熄火的悍马咆哮着向大门外疾驶而去。

江局猜的一点没错。领人去打砸昊天集团的正是夏新元的弟弟夏新风。哥哥的突然失踪，夏新风料到幕后指使人一定是邹富贵。这回他是气疯了，姐姐死他手上，现在又对自己的哥哥下手，这有钱人咋就这般嚣张？他杀我姐的证据都被哥从国外收集回来了，公家咋就治不了他？公家不治我来治。这口气不出我枉为人！

于是夏新风召集二十多个平日要好的兄弟，一人拿一截自来水钢管，开着一辆大卡车，冲进集团大门，二话不说，见人就打，见物就砸。楼上楼下顿时一片狼藉。

昊天集团是一栋单独的办公大楼，与各子公司和厂区都不搭界。楼上楼下的办公人员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他们哪里见过这阵势，只有乖乖躲一边，随他们打砸。

在砸一楼办公室时，在三楼的葛民敏要下去阻拦，邹富贵说：“算了，别去火上浇油，随他们砸吧。”

眨眼，邹富贵又说：“难得的好画面，你给电视台报个料吧，有奖励的。他们一会还会砸上楼来，我们上楼顶平台避一避。”

上了平台，葛民敏还卖力地搬了一旁的一块水泥板把口子盖上。邹富贵说：“他们这时应该砸到二楼上了，你再打110吧。”

不多一会，邹富贵从楼顶往下看，电视台的车子已开进院子里，两个肩扛摄像机的下车就打开镜头盖。随后下来的一女主持人往镜头前一站，那嘴巴就如热锅炒豆，噼哩啪啦地说个不停。

邹富贵想：“这下有好戏看啰。”

面对摄像机头对着自己狂射，夏新风一点也不害怕，他手握自来水管照样横扫一切。他就是要把这影响扩大化，逼着政府和公丨安丨对哥哥的失踪引起重视，逼着公家把邹富贵这个一贯的大坏蛋绳之以法。

当公丨安丨防暴大队赶到时，夏新风他们已经砸到二楼。有些昊天员工见来了援助的武装丨警丨察便开始反抗起来，这样原来不受伤的现在变的反而有人受伤了。于是防暴丨警丨察对这些手持铁棍的下手很重，电棍如流星飞舞；这些小青年也是天不怕地不怕，有的便与丨警丨察对打起来。

这时，邹富贵与葛民敏及时出现在扭结打斗的人群面前。他对丨警丨察叫道：“别阻拦，别阻拦。砸坏东西没关系，不能伤着人，伤了哪一方都不好。”

一个丨警丨察冲邹富贵一句：“你怎么说话的？这些暴徒不该打？”

邹富贵笑容可掬地：“我与这些小青年无冤无仇的，他们之所以来打砸，也是受人怂恿和蛊惑，我不怪他们，要怪就怪幕后指使者。”

……

女主持人后退两步，以便背景画面能把对话的丨警丨察和董事长收入进去。主持人对着镜头说：“昊天集团的董事长是宽宏大量的，是心地慈悲的，面对如此的暴徒，面对被砸得一塌糊涂的办公楼，他还让丨警丨察不要伤了他们。他说，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会原谅的……”

常队的悍马赶到，防暴丨警丨察正在强制性地给二十几个小青年戴手铐。夏新风一边反抗一边大声嚷嚷道：“为什么杀人的得到丨警丨察保护，被杀的家属打砸两下就要抓？这天下还有没有公理啊？”

退在一旁的邹富贵的额头上有鲜血渗出。那是夏新风趁着葛民敏不注意时扑上去抓掐的。大门口围着半条街的看热闹的群众，而且呈越来越多之势。

摄像镜头还在对着夏新风在抓拍，录音也在继续，女主持人却闪在一边不说话了。因为她知道这个画面是一定会被删掉的

见到常队带着几个人过来，夏新风大声地对他提醒道：“常队长，你要搜查，要对邹富贵的办公室进行搜查。找到他的犯罪证据，找到我哥的下落。我求你了——”

常队立马把眼睛转向邹富贵，看他表情。

邹富贵却把脸扭向一边，跟身旁的葛民敏扯起闲天来。

常队果断一挥手，几个手下迅速跟上他，上楼往邹富贵办公室去。走在后面的孙斌愣了一下，回头对两个装着闲聊的喊道：“还不快点，上楼开锁去！”

查了邹富贵办公室，又查了其他几个房间，一通搜查下来，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常队懊恼气丧，一副失望透顶表情。他心里想，这下坏了。

第二十五章

情况的发展正如常队所料，不仅是坏了，而且糟糕透顶。

事情偏就这么巧，像过去说书的一样。发生群体打砸事件的当天，省里的姚副书记正好在江城视察。姚副书记十几年前在江城任过职，他是从江城一把位置升到省里的。他对江城是熟悉的，也是充满感情的。他在江城当书记时，廖东方正好是他的财政局长。不用说，这书记与管家的关系自然是密切而和谐的。

以前姚副书记下来，廖东方跟他叨咕的都是一些对他的溢美之词。譬如，现在的江城不如你当一把手时搞得活啊，经济的发展没有当年迅猛啊。姚副书记从来都是微微一笑，不置一词，处在他现在的这个位置，他不好说什么。可刚在宾馆看了这个打砸事件的本地新闻，他终于坐不住了。

他当即邀了市委宣传部长一起去电视台看毛片。毛片里的伤人和破坏程度比播出的严重十分都不止。他看着毛片一言未发，但从脸部的表情上，人们看出了他的立场和倾向。宣传部长于是摇着头调侃道：“这画面哪像21世纪的太平盛世啊，简直就是当年的文丨革丨武斗。那场面，像极啦。”

编辑部主任边操作边说：“现在的这些年轻人真是邪门了。就是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这样无法无天吧？”

有的说：“这样的恶劣环境，你叫人家企业怎么发展？要是叫外地客商看了，人家还敢到我们江城来投资吗？邹富贵就是杀了人，有法律制裁他，怎么能这般胡作非为呢？真是没了王法了。”

一摄像记者从另一角度大胆阐述：“一个内陆人来当沿海城市的一把手，你说怎么搞得好？”

这些人平日到昊天集团去拍个什么，人家都很客气地招待，除了吃还能拿。他们说话有意无意地就偏向昊天集团了。

姚副书记问编辑部主任：“像这种特殊事件的播出，你们不经过宣传部审核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