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目前的这个状况，江局向市委余书记请示时说：“我们的一个警员在他们手上。我们是否可以先行抓人，根据他们的坦白交代，再把罪证材料补全？”

余书记沉吟了一会，说：“对这种有影响力的社会知名人士，我们要特别慎重，特别此案还牵扯到某些领导干部。我们是要有确凿的证据才能抓人的。根据穆金生当时的交代，邹富贵是有杀夏琳之心，却是他穆金生主动帮忙的，这样抓人就有些勉强。何况从种种迹象看，这水很深，牵涉的人也都有背景。大鱼小鱼有多少，还是一笔糊涂账，这个鱼怎么逮啊？我们还是把水抽的差不多，看到大小鱼儿胡蹦乱跳时再说吧。”

江局说：“到了鱼在浅水里急窜时，我们这个警员的生命就堪忧了。他的姐已被他们杀了，我不想看到做弟弟的又死在他们手里。”

余书记说：“我知道做丨警丨察不容易，但我们考虑问题要从大局出发，从小处着眼，我相信你有智慧有能力做到既能保护警员，又能圆满侦破这起大案中的大案的。”

江局站起来握住余书记的手，说：“那我走了。借书记吉言，希望夏新元能平安无事，回去我们再重新部署。”

江局回来对常队说：“余书记不赞成提前抓人。他把这案子比着到深水塘里捕鱼。眼下我们就照着这法子去做。我们既要一边抽水，让它们逐渐显形；又要一边在塘里拦道网，再用竹竿赶，不信它们慌了不往网上撞。具体方案你去设想去实施，逮住一条大些的鱼，马上拿它去换夏新元。”

常队说：“这比喻说说容易，要把它变成具体行动，还得死我不少脑细胞。你容我想想。”

江局走后，常队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凝思遐想。一个念头在他头脑里渐渐酝酿成形。

昏暗的灯光下，和衣躺在狱室床上的苏三强被一阵哐当声吵醒。铁门打开，一个熊腰虎背的体面汉子被丨警丨察优雅带进来，跟在后面的一个丨警丨察把一床被子扔一床上。

铁门被重新锁上后，壮汉移步苏三强床前悄声说道：“你知道我进来是干嘛的？”

苏三强不太搭理地：“你干嘛的管我屁事。”

壮汉说：“我就是来管你屁事的。大老板说你太不争气，上次想办法把你弄了出去，这次又被抓了进来。大老板料想你这次是难以出去了，保不定还会把底细供出来，他让我进来制裁你。”

苏三强一下坐起，心惊肉跳地：“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壮汉笑笑说：“就是让你闭上嘴，永远不能说话。很容易的，就一两分钟的痛苦，眨眨眼就过去了。”

“这些狼心狗肺的家伙，我为他们出生入死，只赚两个辛苦钱，得多数的是他们，他们还要把我灭口。”苏三强气急败坏之后，想想又说，“剑波他不可能这么做的，他也不会这么做的。你别想骗老子。”

壮汉说：“这事剑波他做不了主。”

苏三强心里想，要杀我的难道是他父亲? 我与他父亲无牵无扯，他干嘛要杀我？要不就是福生的主子鞠旺生？对，一定是他。我的丨毒丨品一直是他提供的。他是怕我把他们供出来？这般想过之后，苏三强还是强硬地：“你不用引我上钩了，我要说上次就说了，还会拖到今天吗？”

壮汉说：“上次是公丨安丨局里有我们的人在暗中照顾你，你无须怕，这次人家自己都难保了。”

苏三强说：“人家公丨安丨局里的实权人物就这么容易倒？你也不想想你的行为和话语有多矛盾。他们倒了，你还能这么自由进来杀我吗？鬼才相信你的话。你杀了我，你能出这门？”

壮汉顿了顿，冷笑一声，便用两根手指往床档上抓捏，床档上的木头就被抓下来一块。他悠悠地说道：“都是快死之人了，你还帮我操这个心干嘛？临死前，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告诉我，我能做的尽量帮你做。”

“你让想想？”苏三强忙从床上下来，他搔着后脑勺躲着壮汉在牢里走起来。在走过壮汉身后时，他突然朝铁门跑过去，并在铁门上使劲拍打，嘴里同时大声呼叫，“杀人了，杀人了！”

马上有两丨警丨察赶过来，把门迅速打开。

苏三强对丨警丨察指着壮汉说：“他要杀我，我有情况要报告政府。”

苏三强被丨警丨察带到审讯室时，常队等几个已等侯在那里。苏三强于是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都交代了。包括近日在国际大酒店聚餐所见到的人都说了。

苏三强说：“楼上那桌是些什么人我不清楚，不过昊天制药的蒋德颂下来跟大家敬过酒。我们下面这桌领头的是邹总的一助手。”

常队在心里摇着头，这人就是木鱼脑袋，好好让他说，他一言不发，把嘴封得铁紧。你使个小计谋，他便痛痛快快招了。

常队拿笔录让苏三强看过按手印时说：“你仔细再看一遍，记录不全的我们补上。这交代的材料以后可作为你减刑的凭证。你以后想起什么还可以告诉我们。”

苏三强被押走前说：“我提个小小请求。请你们把我与那个壮汉分开关。还有，你们公丨安丨局里有人跟我们是一伙的，我担心我会受到这伙人的暗算。”

常队安慰他说：“你放心，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的。”

苏三强知道的情况虽然不是很多，却落实了6.12案枪杀两人的就是绑架了夏新元的应福生。而干丨毒丨品交易的应福生之所以会去绑架夏新元，八成是邹富贵的意思了，因为这把即将要烧到他身上的火是夏新元点燃的，二来他又攻破了他义子的这个缺口。他仇恨夏新元理所当然。这样一来，你不把邹富贵与丨毒丨品联系一起都不行了。

在调查时，常队又很快查清楚，贸易行老板鞠旺生就是昊天制药经理蒋德颂老婆的弟弟。这种铁关系是干那些见不得人事的最佳人事建构。他们就是制毒销售一起干，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现在是推理加设想，接下来就是想办法验证了。

常队决定把昊天制药厂和坝上街贸易行列为长设的监测对象。长设监测点增加到了六七个，人员几乎不够用。好在现在的科技发达，常队把其中的几个人工点改成了摄像头自动监测。

这天下午，看守所的秦所长给常队打来电话说：“上午，邵副局和一队的李队长来牢房转了一下。据我手下的狱警说，他们转到那个住着七八个疑犯的大狱室前，问里面几个生疏疑犯的名字，问他们犯的是什么罪？当说到你们新带来的那个壮汉时，邵副局还亲自问了他是哪里人氏？”

“谢谢你秦所长啊。”常队接罢电话对孙斌说，“看来我们安排的这个壮汉已引起对手的怀疑。”

孙斌说：“怀疑好啊，让他们相互猜忌，只要有了内讧，我们就可以浑水摸鱼了。邵副局一定是听说了这个新进去的壮汉要杀苏三强的事了。就是不知道他有没跟邹富贵通气？他去看守所了解是他自己意思还是受命而为？”

常队说：“这种事人家多半不会问，只在心里猜想，问了也是白问。因为人家就是回答了你也未必相信。人家心里还会想，这事就算不是老大的意思，保不定利益集团里的老二老三就不会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老祖宗的话，放在为利益而走到一起的这些人身上是没错的。而且，邵副局多半还会相信这事是真的，因为邹富贵刚做了杀害自己义子这种让人不齿的事。”

孙斌分析道：“像这种含糊不清的状况是最好的了，他们摸不着底，心里就会发急，一发急，马腿就露出来了。”

常队不以为然地：“你以为人家会轻易露出马腿？你忘了他们是干什么出身的？这些老麻雀不是饿急了是不会走到筛子下面来的，要逮住它们难啊。你等会过去给壮汉递个条子，让他在里面再呆几天，看能不能查到什么新线索，没有就退出来算了。”

交代完任务，常队去江局那里汇报情况。

常队穿过操场，从办公大楼走廊的西头往中间去。路过的办公室里不时有人客气地跟他打招呼，他还是用他那惯常的不亢不卑不冷不热的姿态应付着。走到楼梯口的李队办公室时，见里面只有李德利一人孤伶伶坐那里。平日他这里可是相当热闹的。李队抬头望出来时，常队已拐过墙角上了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