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富贵不以为然地：“吃饭还有为什么？”

“我在娱乐城还没吃的？”儿子起身为父亲倒酒，“我是高兴啊。为你，特地回来向你通报好消息的。我为我有这样的父亲感到骄傲。”

漂亮的年轻保姆问：“什么好消息啊？”

剑波白了她一眼，对父亲说：“昨晚有两个大院的在我那喝咖啡，他们一边喝一边聊天，说的都是大院里的话题。说在常委会上，廖副书记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屋就跟余书记发上了火，就差没拍桌子了。为的就是有丨警丨察去老爸你的制药公司检查的事。”

邹富贵眼睛打量着杯子里枣红色的干红，不在意地：“噢，我没听廖书记说起呀。我前天下午三点多是给廖书记打了一个电话。”

剑波：“听说廖副书记跟余书记理论时，为老爸你评功摆好，说你一年为江城的贡献有多大，又是捐资助学，又是建桥，说人与人是不一样的，还拿五六十年代特赦被俘的国民党高级将领作对比。老爸，你一个电话，一个市委副书记就如此帮你，如此用心，就好像是为他自己似的。我真是服了你啊。”

父亲有些沾沾自喜地：“你今天服啦，上次我帮人家，你还老大不高兴，给人家录音留把柄呢。”

“我算是明白了当今社会的人际关系了。”儿子突然想起地，“爸，你说过昊天集团要迁走的话了吗？”

父亲说：“说了，我在电话里跟廖书记说的是气话。”

儿子说：“廖书记把你的气话也在常委会上说了，说你们对人家这么不信任，人家很寒心。你们再这样，他就要把昊天集团迁外地了。这话逼得余书记当即打了公丨安丨局江局长的电话。江局长当时就在电话说对不起了。”

父亲有些不放心地问：“真是这样吗？”

儿子说：“没错，我呆在半边阁楼上听的清清楚楚。他们说余书记没魄力，说廖书记牛，说江城的实权都掌握在廖的手里呢。我想说我老爸比廖还要牛，因为廖书记还得听我爸的。”

“你瞎说什么呢。”邹富贵眼睛翻翻年轻保姆，“你这话在家里说说让你老爸听着高兴是可以的，在外面千万不能说。”

儿子说：“我又不是十三点。不过，我这话也是实在话嘛。”

父亲掷地有声地说道：“是不是实在话，总归一句话：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邹富贵想起中饭跟儿子说的这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老话，想象着两个有地位有身份的在自己的指使下而不辞辛劳的情景，他心里的优越感和成就感便油然而生。

按邹富贵的本意，他是真想把给了干股的六个都召一起吃个饭，让自己享受一回被人宠着巴结着的感觉。但细想一下，这又是不现实的。这些当官的都是些既要做**又要立牌坊的人，他们最忌讳让人知道这事，你让他们集合一起，这不是出人洋相吗。在这些方面还是邵起顺直爽些，也义气些。

邹富贵想了又想，还是揿了廖东方的手机号码，邹的原意是想先赞赏抑或鼓励对方几句，最后再说饭局的事，看他答不答应。但电话一接通，对方半天没吭声，想好的一堆话便出不了口。邹富贵不得不像以往一样，谨小慎微地开口：“廖书记啊——，最近还好吧？”

对方劈头一句：“好什么？我怕是要死你手里了！”

邹富贵惊诧地：“廖书记，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给我上套，想拖我一起下水？你说，你心里到底藏着一个什么阴谋？你想我陪你一起死，你也要让我死个明白是吧？”

“廖大哥言重了，你想得太多了。我邹富贵一直不敢忘记大哥的扶持和提携之情，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只有这个想法。我现在做的是为社会积累财富的大慈善，为大家赚钱，我自己什么都不缺，我能有什么阴谋？”

“你没阴谋，你屁股没屎，丨警丨察会无缘无故到你下面的制药公司检查？去检查的事连邵副局都不知道，江局说是去检查消防设施。消防设备用得着刑侦队出面吗？”

邹富贵委婉地解释道：“大哥，我真的没做什么。如果下面搞了什么花色精，我是真不知道的。不过，公丨安丨不是查过了吗，事实证明一点问题没有。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行了行了，接我上班的车子到了，你说什么事吧。”

“如果你晚上没事，我们聚一下怎样？”

“我看算了，晚上我要陪省里的姚副书记。”廖东方没有商量余地回道。他心里道，这个邹富贵真是没头脑，我刚为你跟余书记红脸白脸的，我们马上就坐一起，人家会怎么想？

邹富贵继续说：“你没空，叫吴秘代也行啊。跟上次一样。”

“吴秘已经去政研办当副主任了。”廖东方想了想说，“你有事直接说就行，不用浪费这个时间和精力的。”

邹富贵说：“没事。那就下次请你。”

其实，邹富贵今天真想请的人是邵副局，因为前几天他给义子穆金生打电话就是打不通，然后右眼皮一跳一跳的。再加上警方莫名其妙地检查制药公司，他的心是一直悬着的。他要拜托邵氏给摸摸底。昊天集团今后会不会出问题，关键就看邵的表现了，因为邵是具体行动的指挥和控制者。他随后就给邵副局打电话：“下班一起吃个饭，顺便聊聊。”

因警方检查昊天制药的事，让邵副局有一种歉疚感。邵说：“这样吧，你说个地方，我请你。我吃了你无数次的请吃，这次你答应我做东，我就去。”

邹富贵笑道：“你说出理由，我让你做东。”

邵副局说：“第一，你让我做了股东，我应该感谢你；第二，警方查了你下面的制药公司，我得向你表示歉意。这两条理由还充分吧？”

邹富贵动容地：“好——，你这个性格我喜欢。那就让你请一次。还是福鼎，老地方，老包厢。”

晚上，邵副局踏进包厢时，见邹富贵孤伶伶一人坐那里。菜也已经上桌，分量不多的六七个菜肴基本是以素为主。

邵起顺惊讶地：“怎么，就我们两个啊？”

邹富贵笑着说：“我本来是准备请一桌人的，你非说你要请我，那就只有我一个人来啰。你又没说要叫哪一个。我先到就点了几个自己喜欢吃的菜，不好意思噢。”

“看来是我好心办了坏事。”邵起顺拍着后脑勺说，“要你邹总一个人专门来陪我，怎么好意思。”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国家安全的盾牌，人民的保护神，我邹富贵要想把企业做大做强还要仰仗你啊。”

“邹总，你我之间就不要说这些场面上的客套话了。我们说点实际的，说点真格的。反正今天就我们两个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

“好，我就喜欢你这性格。把酒倒上，我们边喝边说。”邹富贵心里在想，他既然看出了我的心思，那我就不妨给他吐露一点。

邵起顺叫服务员拿了一瓶五粮液来，他说：“今天我请客，喝什么酒我做主。你邹总要养生，我要劲道。”

邹富贵说：“今天我就喝白酒。现在白酒的度数是越来越低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年轻时喝过一斤，那时的白酒可是60度哦。”

邵起顺拿白酒是好让邹富贵酒后吐真言。自从江局瞒着他叫二队去查昊天制药，邵就一直耿耿于怀。两人三杯酒下肚后，邵打量着愁眉不展的邹富贵，再次开口：“邹总啊，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有什么要说的说出来，我能帮的就帮帮你。”

邹富贵说：“没什么，真没什么。”

邵起顺说：“你就不要心口不一了，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不会骗人的。我早就说过，我要为你保驾护航。我会说到做到的，能做多少做多少。”

邹富贵没有言语，眼睛在欣赏前面壁上的一幅油画。那是一幅欧洲乡村秋天落英满地的深秋景象。这画面让人徒增伤感。

邵起顺继续说：“二队去查你下面的制药公司，我虽然不知道，虽然目前没查出有什么问题，但我相信他们不会没来由的去查。你跟我说真话，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一起想办法，一起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