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德颂说：“当初我也是昏了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现在关键是要挽回，我们不能让它把我们大家都毁了。你跟市里的官员不是很熟吗，你出面一定能摆平的，需要多少钱，我来出。就算我以前赚的都不要了。”

邹富贵看蒋德颂说的这么虔诚，就问：“你能出多少？”

“3000万，除了房屋等固定资产，我也只有这么多了。”蒋德颂说出这个数字还是很心疼的，这可是他全部心血的一半啊。

邹富贵心想，这人的变化也真是快。当年为了钱，不知道什么叫做怕。什么赚钱就研究什么，想尽一切办法捞钱。现在有很多钱了，为能平安过下去，又情愿大把撒钱来保平安。这此一时彼一时的想法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啊。

“我真要被你这一鲁莽举动害死啰。”邹富贵满脸怨气，但看在蒋愿拿出这么多钱的虔诚份上，他说，“现在水已下埖，有什么办法？我只有厚着脸皮试试啰。”

第十八章

经过一昼夜的思考，第二天上班，邹富贵就授意财务部龚主任拟一份招股说明书，日期标的是七年前的十一月十三号。招股书前面是洋洋洒洒一段大道理。什么顺应改革东风，搭乘国退民进的时代列车等套话，然后便是昊天公司为转型上汽配新项目需筹集资金多少，希望广大投资者入股云云。然后又拟了六份股权名单，廖东方招股50万股，赵子亮招股25万股，邵起顺招股20万股……，还有就是今年分得红利金额的收款收据，同样是六个人。

龚主任是个漂亮时尚又聪明的女子，大学本科学历。她原来看着学历比自己低，年纪比自己大的夏琳一直受宠，心里是老大不高兴、不服气。夏琳一死，她马上活跃起来了，不管是份内事还是份外事都抢着干，一天总要找理由去邹总面前晃悠几次。龚主任把拟好的招股说明书送给邹总过目，嘴里乖巧地问道：“邹总又想给谁送好处啦？”

邹富贵笑嘻嘻地捏着小龚的娇嫩下巴说：“你这张嘴……没办法，斧头卡在大树里。这事我就交给你了。你只要把它办妥了，叫他们签上字，我给你一个大大的红包。”

小龚说：“这事恐怕难办。这些当官的都是像泥鳅一样滑，他们会签字吗？”

邹富贵一本正经地说：“这有什么难的，都是光明正大的事。当年他们拿了钱参股，参股分红是正当的。只是当时忙，加上都是要好的，这些手续没来得及办。现在补上不是很正常吗？”

“你邹总就糊弄我吧。我龚丽珍是脑残。”小龚笑嘻嘻地说道。

“不管是不是真的，你就照我说的这么说这么做。他们见了招股书和钱，自然就会签字的。你去忙吧。”邹富贵打发走小龚，拿出一包九五至尊，抽出一根点着猛吸一口，烟头的火光照亮过去的一幕。

你老邵不是想要钱吗？我就弄个百把万压死你，压得叫你朝东你不敢朝西，在我面前像只癞皮狗。你廖东方也是一样，那年我的资金那么紧张，你也不考虑我的实际困难，就暗示要干股。我当时只能跟你装傻。我们的利益终究是绑在一起的，今天我就让你们高兴高兴。

抽完手上这支烟，邹富贵拿起座机，首先拨了廖东方的座机号码。电话响了半天才听见廖东方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邹总啊……，噢……好，走好走好，再会哦。我接电话就不送你了。”

邹富贵说：“廖书记好忙啊！”

“忙什么呢，一个几十年未见的老同学上门拜访。人家退休回了故乡，没什么朋友来往，就只好在老同学之间走动啰。”

邹富贵马上跟进说道：“还是像你我在本土工作好啊，退休不会有落寞感，也不会有不适应感。”

“这难说。像你民企大老板是非得干到眼睛闭上才放手，你是不会寂寞。我就不同啦，到时退下到你公司去，你不会叫保安赶我出来吧？”

“看你这笑话说的。”邹富贵笑道，“你这个老哥啊，我从不敢忘记你对我的恩德。我对你的感情是比父母深，没有你廖东方哪有我邹富贵的今天？我老早就在心里说要报答你的。你以为我忘记了？我没有。前些年，我们公司转型急需资金，你支持的50万作为股份，手续一直未办，分红也一直未兑现。现在公司走上正规了，也有钱了。我准备把手续补办一下，分红款也一并给你们。以后年年会有。我这两天就叫我们财务部的龚主任去你那办理此事。她会主动联系你的。我今天打电话就是告知你这个。”

廖东方听了邹富贵这后半部分话，一时转不过弯来，但很快就明了了。他会心一笑。这个老邹，年纪越大越明白事理了，我总算没看错你。我这辈子交你这个朋友值了。

邹富贵话罢只等了零点一秒就及时挂断了电话。他知道此刻的对方是无法说什么的。

放下话筒，廖东方心里是百感交集。他感到眼前突然敞亮起来。这下好了，这下有保障了。退下之后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是不可靠的，只有钱是真的。有了它，才能保证你后半生的安然无忧。他想，邹富贵后半部分之所以那样说，也许是身旁有人吧。也许这也是他拟定的能摆上桌面的暗示语，你若是默认了，就这么定了。

邹富贵打罢这第一个主要电话，歇会再打第二个，内容大同小异。他就有这个本事，不管接通时说什么，他都可以把它绕到这个既定的话题上来。六个电话只有邵起顺在听懂意思后表示：“这个我不能要，不能要。这怎么好意思，我以前跟你开个玩笑，你也当真啊？”

邹富贵语气里透着威严，掷地有声地：“你过去说什么我都忘了。我跟属下就是这么说的，参股分红，理所应当。你为我保驾护航这么多年，难道不应该吗? 今后这企业也有你一份子，你就是主人了。你做事也是在为自己做，那我就不用像以前那么客气了。你说对不？”

邵副局被邹总这貌似真理的严肃腔调说得无话可说。他平复了一下狂乱的心跳，对天发誓道：“邹总，我此刻的心情……，怎么形容呢，我真不知怎么说。你这么对我，堪比我的再生父母。今后我愿为你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听了这样的誓言，一种优越感满足感顿时充溢邹富贵的心头。他缓缓地把话筒架回座机上，身子往后一仰，心里道，这年头，纵使你嘴上说的再硬，没人能抵挡得住金钱的诱惑。等你签了字按了指印，钱划到你账号，我就跟你打开窗子说亮话了。

龚主任带上手续和笔记本电脑，电话联系好时间地点，一个个分别登门办理。

还是邵副局最爽快，他接了电话马上从办公室赶回家。他把招股书和领取分红数额清单看一遍就签上了两个大名。分红清单上注明是前些年数的累计分红，共计100万。见他签字沾印油按了指印，小龚打开笔记本电脑，当即就给他划了款。

廖东方却是第一联系最后一个签的字。还不是他自己签的。当小龚电话联系他时，他说：“你中饭后过来，我在办公室等你。”小龚把一式两份的股份协议书递给他，他扫了一遍便交还给她。小龚说：“你签过字，你一份公司一份，我现在就给你划款。”小龚边说边打开笔记本电脑。

廖东方眼睛已瞟到250万的分红金额，虽然这一切手续做的天衣无缝，看去合理合法，但真要叫他落笔，他还是没有这个胆量。事先也不跟我说要签字按指印，这个邹富贵。

他沉吟了半晌后对小龚说：“这事我还得回去跟我老婆商量一下。这股本我老婆有抽回的想法。要不辛苦你，你明天上午十点再来？”

小龚走后，廖东方一直坐着未动，心里七上八下。如果这事交给吴秘来办，我就不能把他留在身边为我办事了。也罢，反正也没几年好干了。放他走，如果干的好就不放手，人家会记恨你一辈子的。

快下班，吴秘拿一份传阅文件进来。廖东方脸上挂笑地叫吴秘一同到旁边沙发坐下。他开门见山地说：“眼下有个机会，政研办的小冯要走路了。你想不想坐那位置？”

吴秘一愣，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廖说这话什么意思? 他有心提拔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