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行车过程也就七八分钟时间，当车子进入邹富贵居住的豪华独栋别墅小区，廖东方打破沉默，说：“你们这小区真是让人羡慕啊！让我想起了真正的资本主义。”

邹富贵说：“住惯了，看不出有什么好。”

停车、熄火、进屋。从厨房里传出炒菜时铲子碰铁锅的脆响。邹富贵招呼廖在沙发上坐了，亲手泡来两杯茶，然后抓一把广州沙塘密橘放他面前，说：“马上就好，先将就着填下肚子。”

厨房里的保姆很快端菜出来，那是一个年轻靓丽的姑娘。姑娘放下菜盘转身进去。

廖东方不无妒忌地说富贵：“你也不介绍一下。”

富贵说：“一个保姆有什么好介绍的。”

廖东方说：“你就跟我编吧。”

邹富贵说：“真的。一天我跟我一属下说，我吃厌了外面的饭，你帮我找一个在家做饭的保姆吧。下属就给我找了她来。家里就这样有了烟火味。”

菜一会上齐。不多，就七八个家常菜，荤素搭配，一样样品来，味道还不错。邹总开了一大瓶法国干红，廖东方说：“我就喝一杯。”

邹富贵说：“年纪大了，喝点这个软化血管。”

廖东方趁着保姆不在，说：“我想跟你谈点正事。你是否可以让你的保姆上楼上呆会？”

邹总想了一下，走到厨房门口说：“小范啊，廖书记称赞菜烧的好吃，你给我长脸了，奖励你2000块买衣服，你就去买吧。”

小范高兴跳起来，说：“我扒两口饭就走。”

小范走后，邹总说：“这样总比上楼让人更放心一些。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问这样的话，还真不知道如何开口。廖东方看邹富贵半晌，从侧面迂回。他说：“有朋友告诉我，夏琳在罗马的猝死，她家人怀疑是被谋杀的，他的那个原在刑警队干的弟弟正在到处调查呢。”

“噢，有这样的事?” 邹富贵纹丝不动地，“她自己的亲人这么想也情有可原，可以理解啊！放在我，我也不相信。”

廖东方说：“你认为有被谋杀的这个可能吗？”

邹富贵说：“你何必问我，从头至尾，就是被剑尖误伤，我们都是一同目睹的。回到旅馆，半小时后我们一同送夏琳去医院，直到看着她闭上眼睛，我们何时分开过？”

廖东方有些不悦地：“尽管我们同时见证，你看法还是应该有的嘛。现经人家这么一提醒，我也认为不排除有谋杀的可能。听我的那个朋友说，夏新元开始对你那个在欧洲的义子进行关注了。”

邹富贵说：“夏新元查我义子干嘛？欧洲四国行，我与我的义子有见过面了吗？”

廖东方进一步试探说：“想必是夏新元怀疑那个戴眼罩扮演佐罗的人就是你义子。”

“他真是太有想象力了。”邹富贵用手摸了一下额头，擦去沁出的微微细汗，“罗马医院都证明不是剑头所伤引起，是急性心脏病猝发。他凭什么这么乱猜疑？真是岂有此理！”

按照现在科技，在剑尖沾上置人于假性心脏病症状死亡的药物已不稀奇。他既然不承认，廖东方也就没有必要去追究清楚了。他想，我要不要用大话狠话压一压，逼他说出心里话？廖东方考虑良久，觉得还是算了。也许不知道对自己更有利些。他真说出了是他授意所杀，自己岂不陷入两难境地，你是举报，还是不举报？廖东方说：“既然是人家胡乱猜疑，我也就放心了。我实在是担心你啊！所以我要来问你一句。如果真有这样的事，你跟我通个气，我们也好一起商量个对付的办法。这不是更好吗？”

邹富贵说：“照夏新元的说法，如果真是谋杀的话，那我就是背后的元凶啰？真是混账道理，我对夏琳那么好，她也是我的一条左右膀，我有什么理由要谋杀她？”

邹富贵站起，继续愤愤不平地：“人家都一再劝我，说夏琳做秘书年纪大了些，早该把她换掉了。我一直不舍，我爱他，疼她，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我有什么理由非要杀她？”

廖东方说：“行了，好了，你不必多解释了。这也许只是夏家一厢情愿的偏执想法。我走了，这些干红让保姆回来陪你慢慢喝。”

邹富贵看廖书记站起来要走，便说：“我送你，我用车送你。”

“喝了酒是不能开车的。我到大门口坐出租。”廖东方劝住邹，一个人朝门外去。

看见廖东方走远，回到屋里的邹富贵马上瘫在沙发上。此刻的他，心里十二分地后悔起来，当初起意要做掉夏琳时，怎么就没想到她有个干刑警的弟弟呢？事情一旦关联到自己亲人的身上，那个潜在智能的发挥是非常了得的。没想到夏新元的推断跟事实竟然相差无几。自己当时想到这个计谋时，还以为天衣无缝。也怪义子信誓旦旦打包票，说绝对没有人会想到，你只要把行动的时间和路线告诉他就行，一切包他身上。我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他。

廖东方让我把真相告诉他，这怎么可能？我一不想让你背上这个包庇罪名。二来，我若承认了元凶是我，他自然要问什么原因？我能说是因为夏琳无意中发现了我俩十几年前，在北京共同淫乐的那张录制光碟吗？

廖东方是一直不知有这个东西留存在邹富贵这里的。当时两人正值年富力强，跟别的年轻女人玩乐总是件令人兴奋而值得纪念的事，邹当时还是副厂长，廖是工业局局长。邹富贵为了长期保存这个东西，把录像带翻成了光碟。邹富贵当时录这个东西，一是为了日后欣赏，二在潜意识里也不妨有留一手的想法。没想到这留的一手一直没用上，此后两人的关系是越来越默契。廖东方的官也越当越大。这样，邹富贵只有把那张光碟深埋在书架千册书的隙缝里。不想，一天，这张光碟却被主动帮忙整理除灰的夏琳发现了。

邹富贵进办公室时，夏琳正在把光碟放在机子里察看是什么内容。他首先发现，呈现在夏琳脸上是一付错愕的惊诧表情。邹富贵向荧屏上望去，上面是白花花肉一片，正是当年自己和廖东方共同玩弄同一美女的那一段。那个美女为了一份不错的收入，也是在积极地配合他们。

这些画面，邹富贵现在看来都觉得十分难为情，也不知道自己当年是怎么想的。自己在夏琳面前处心积虑塑造的光辉形象顷间坍塌。他在懊恼的同时，心里也轻松了。反正是坍塌了，也就什么都不用装了。于是邹富贵上前狠狠给她一耳光：“谁让你动我书架的？”

夏琳捂着脸，一声不吭，却有委屈的泪水从眼角淌出。

此后，夏琳在邹富贵面前总是一付冷若冰霜的面孔，邹富贵看她也同样没好脸色。邹富贵想，廖东方现在越老越爱惜自己的羽毛了。就是偷腥也是背着我的。夏琳如果有一天把有此光碟的事告诉廖东方，廖东方岂不要暴然大怒？他一发怒，还有我的好日子过？

在夏琳的眼里，以前邹富贵虽然有许多的不是，总体感觉还是不错的，她觉得他对自己还是真心的。多次的感恩叠加在一起便使她无可奈何地接纳了他。自己只不过是在偶然间发现了他过去的丑行，他从此就没有好脸色。这难道是我的错?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他以前对自己的爱都是假的，种种爱意的表达，只不过是有钱人玩的一种伎俩而已。进一步，也可以说是把没有娶到母亲的怨恨报复在女儿身上罢了。玩弄够了，厌倦了，刚好现实提供一个可以抛弃的借口，他就顺水推舟了。

而从邹富贵这方面讲，还远不止夏琳想的这些。女人本该玩一个换一个的，念你多年为我如此卖命，协调能力又这么强，也是为了自己在外界有个好名声，我忍了你这么多年。这次老天既然赐你一个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那只能说是天意：你夏琳离开我的时候到了。但，真要叫你离开，你一定会跟我对着干的，你一定会把我的底都兜出去。你夏琳知道的东西太多。要想天下太平无事，叫你夏琳永远消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