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东方却表示了不同的意见。他说：“2000万少了些，我们不能让上面有这样的印象，江城的领导层有阳奉阴违的迹象。上面不过问，我们可以当作什么没发生，既然过问了，这个数字就有敷衍搪塞之嫌。我们要认真实行上级的意图，这关系到领导的进步，不可等闲视之。我的意见是5000万，一时拿不出可以缓交或分批交。上报至少要报这个数。因为调查组随便测算了一下，昊天在这上面至少赚了一个亿。而我们知道的至少是两个多亿。”

你主管工业的副市长都这么严于律己，人家何乐而不为呢。只要你不怕邹富贵纠缠，只要我们白得的一套房子不必拿出，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吧。这是大部分人的心态。

书记说：“如果按照你廖东方说的办得下去，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啰。只怕人家调查组会说我们出尔反尔，讲话不守信用。”

廖东方说：“没事，我会跟他解释清楚的。我相信我能说服他。”

书记说：“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就这么定了。一切拜托你去协调操办，麻烦你了。”

随后，廖东方把这个结果告诉邹富贵，邹富贵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说：“谢天谢地，5000万，我还马马虎虎能够承受。若是让我全退，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看来那200万花的还是值的，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我邹富贵靠上你这棵大树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啊。”

廖东方说：“这5000万，你如果手头紧，还可以缓缴或分批缴。我的这个提议已经得到通过了。”

邹富贵感动地：“廖市长的深情厚意，我会铭记在心的。”

廖东方笑笑，算是承了他的这份谢意。廖说：“不过，为了阻止此类事情的再度发生，你最好还是让那些愿意回来的回来上班。一个人一个月不就是几百块钱吗，你请社会上的人也要请。车间里干不了的，你可以叫他们干清洁工嘛。”

“说的也是。”这下邹富贵拐过弯来了。

邹富贵同意后，廖东方就让人带话给夏国梁和老丁他们。现在廖副市长已经帮你们解决了诉求，愿意回去上班的可以回去上班。这些买断的下岗工人欢呼雀跃，说还是廖副市长体恤老职工，还是政府好。邹富贵说话不算数，政府帮我们做了主。感谢政府。

夏国梁却没有去昊天汽配上班，因为在廖放话前他已被人聘去本市一家小私企做技术顾问。得到复工消息，他老婆也没去，一是苏雪莹不愿再见到邹富贵的那张可恶嘴脸，二来一家的烧刷洗打已够她忙的了，不做也没什么可惜的。

第八章

夏新元以前听人说，廖东方儿子在美国的费用全都是由邹富贵掏的，他原来还不是十分信，那天在昊天咖啡厅蹲点，无意间瞥见两个的那个默契劲，他才在心里说，毛主席的那句话算是说对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但雪亮有个屁用，群众说话是不算数的，况且也没证据呀。你能奈人所何。

俗话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一个市委副书记，在好友的场子里看见有人吸丨毒丨，竟然装着没看见，可以想象他们已狼狈为奸到什么程度了。

夏新元回去把这个情况跟常队汇报了。常队想，两个在昊天咖啡厅见面，想必是廖东方临时有事有求于邹富贵，不然，廖副书记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去约邹的。

他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钱，一个纨绔儿子在美国要消耗的就是钱。过后，常队通过熟人在地下钱庄，果然查到昊天有一笔汇往美国的款子，十几万美元。收款人，廖长根。

常队趁着没人时，跟江局长说了此事。

江局说：“这是重大发现啊，你说得跟没事似的。”

常队说：“这事对于他们两个，就跟没事一样。一个是江城的税收大户，一个是为江城的发展做出卓越贡献的老领导。”

江局说：“那至少证明两人关系不一般。再说，看见有人吸丨毒丨，市里的领导竟装聋作哑，这也不是小问题啊。”

常队说：“难道你还想叫市级领导亲自去抓吸丨毒丨的？那他养着我们干嘛？这是我们丨警丨察的事。至于那点小钱，人家可以说，我们几十年的交情了，友情胜过兄弟。他有困难，我支援他几个不行啊？”

江局一笑，说：“我们的常队倒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啦。”

常队说：“通情达理是岁月熬出来的。说明我老啦。”

“也更可靠更实际了。”江局拍拍常队的肩膀，说，“我相信你。那就等你有新进展再告诉我吧。”

这天上午九、十点，躲在吉普车里观察的夏新元，发现邹富贵的司机小汪从昊天集团大楼的厅出来，一头钻进老板的那辆宝马，匆匆而去。

这么着急，他是干什么去呢？又是司机一个人。夏新元忍不住跟了上去。宝马很快从西藏路插上三环，上高架桥去往北城郊。稠密的屋宇渐次稀少。小汪的车子终于开进一废弃工厂里，夏新元的警车刚跟进门内，后面的大门就被徐徐关上。

从空场边的车间里走出五六个戴墨镜穿黑风衣的平头，为首的葛民敏对夏新元作一个请的动作：“丨警丨察同志，屋里坐。”

夏新元心想，这昊天人的嗅觉真是灵敏啊。我刚盯了两次就被他们发现了。还上了他们一个当，被引诱到了这里。

废弃的车间里是一片凄凉，破旧的车床歪七竖八，看去一片狼藉。只进门一侧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好像还是新整理出来的。

夏新元不亢不卑地拣一地方坐了。

葛民敏说：“我们老板交代了，他让我来问你一句，他哪里得罪你了？你爸夏国梁要求复工邹总同意了，可你爸不愿意回去，这怪不得别人。邹总照顾你姐，给你姐高薪，使你姐过上了好日子。她得急病死，邹总也很难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你干嘛总盯着昊天不放？”

夏新元说：“我是盯昊天的梢了，怎么啦？我觉得昊天有问题，我要履行一个丨警丨察的职责，这难道还要你们的同意？”

“你说说看，我们昊天到底有什么问题？我们是贩毒了还是贩军火啦？”葛民敏两手把风衣敞开叉腰，露出腰间的手枪。

夏新元说：“你腰间插的是什么？这难道不是贩军火的标记？”

葛民敏抽出手枪往夏新元这边的桌上一甩，落下不是沉重的撞击声，而是噗的一下，是橡皮碰到木板上的声响。葛民敏哈哈一笑：“你是不是很失望？”

夏新元也笑了一声，道：“不，我只是暂时为你感到庆幸而已。”

葛民敏说：“我们老板看在你姐的面子上，让我好好跟你谈谈。现在的人都讲究实在，你要是缺钱花就告知一声，整这些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没意思。我们昊天一年为江城创税收近亿元。我们邹总见书记市长的时间，比回家见父母的时间还多。想扳倒邹总，你就省了这份心吧。”

葛民敏作了一个手势，小汪把一四方四正的纸包放夏新元面前。葛说：“你有这个空闲时间不如去玩玩女人，你别说你没这爱好。这点钱你拿回去，是玩女人还是干点啥的都比盯人家梢强。”

我若是不要这个钱，命都有可能丢在这里。凭我的功夫，虽然三四个平常徒手的近不了身。但我肯定他们身上带有真家伙。头脑里闪过这念头后，夏新元就问：“这一包有多少啊？”

小汪说：“20万，够你打几年炮了。”

“丨警丨察打炮还花钱那就是呆子了。你真有这个爱好，提出，大老板还可以再给你一张白金卡。”葛民敏对夏新元说，“我们邹总是个很讲道理很讲情义的一个人，他让我们好好款待你。若是下次再遇到你盯昊天的梢，那就对你不客气了。你走吧。”

夏新元于是拎起纸包上车，发动，一溜烟出了大门。

回到队里，他跟常队汇报了方才经历的一幕，连双方说的每句话都复述了一遍。常队说：“看来他们对你的盯梢很是恼火，便用了这收买的办法。”

夏新元说：“这至少说明一点，他们身上不是那么干净。”

常队看着一包钱，说：“这个邹富贵是真有钱啊，为安抚一跟踪者，一出手就是20万。看来你以后不要胡乱盯梢了，这样很危险。我跟江局说一下，有可能的话，我们在几个重要监测点装摄像头。”

夏新元说：“这倒是一个既省心又省力的好办法。”

经报批后，他们就悄悄装起了摄像头。

却说邹富贵自发现夏新元在盯自己梢，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自己屁股上的屎被他们看出端倪了？不会吧。兴许是他姐的死使他一心想抓到我的把柄，想为他姐报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