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东方说：“我们所做与上面的要求虽然有些相左，但江城领导层壮大民企养鸡生蛋的决心是不会改变的，还望你们能够原谅和理解。不过既然国资调查小组坚持这么说了，我们江城还是会按照调查小组的要求去做的，你尽管放心。”

见廖副市长这么豪爽，给足了他面子，组长于是退了一步。他说：“你既然会按照要求做，那我们也就不过细查了。你们过后把补缴土地税款的细况报告我们，一年后我们再来核实。”

调查组走后，书记市长问廖东方准备具体怎么做？廖东方说：“还能怎么做，按上级的旨意办呗。我的意见是把未开发完的老厂址土地收回，拿来公开拍卖，这钱也可以算作是收回的流失资金，另外有可能的话再罚邹富贵一些。”

正副班长见廖东方方向正确，就说：“我们初来乍到，情况也不是很熟悉。这摊麻烦事儿只有委托你这个江城通了。”

廖东方笑着说：“只要班长副班长能理解我这一颗为江城发展的刻苦用心，我多做一点没什么。”

在调查组调查期间，廖东方就曾痛心疾首地对邹富贵说：“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我老早就曾跟你说过，你可以满足他们就尽量满足他们，不要把他们惹毛了。民间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帮穷鬼是最不能得罪的。”

邹富贵有些委屈地说：“我对他们已经够好了，心肠也是够软的了。你没见比我们昊天后一点改制的，几家厂都是一改制就买断的，还一点事没有。就我当时听了你的话没实行，推迟到三年后买断，人家反倒不说你的好，还把你推到黑心肠暴发户那一小撮里去。”

廖东方说：“你的这个思维方式有问题。你扪心自问，你买下这家中等国营厂是不是赚了？你买的价格是不是很低？你只要承认这两点，你就不能跟职工太过强硬，你就要实施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政策，这样大家才好相安无事地处下去。你得了几个亿的好处跟发200个职工的低工资比起来算什么？何况人家又不白拿你的钱。你说，你这个人有没有脑筋？当初我劝你别搞，你就是不听，你想耍你私企老板的威风。你想跟人家比，就没想到你身上有被人抓的把柄？”

邹富贵说：“廖大哥批评的对，我就是有点那念头，特别是对夏国梁夫妇，我想看看他们艰难度日的笑话。你不知道，我忍这口气忍了多少年了。没想到他竟有这一手，这肯定是他的主意。一般人根本想不到。他那方面搞不通，就从这方面下手了。”

廖东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毛泽东不是有过这么一句话吗，高贵者最愚蠢，卑贱者最聪明。你不能轻视这些人的能量的。”

过了两天，廖东方早上一上班就给邹富贵打电话：“按照调查小组的意见，你尚未开工的那些空地我们得收回了，市国土局测量科的同志已去测量打桩了。市政府马上要开会研究追回你老厂址开发商品楼赚取的利润。我教你一个可能挽救些回来的办法。你马上写了一个转型资金缺口多少的报告直接交给陆市长，我再从一旁给你敲敲边鼓，只有这样了。”

邹富贵接了这个电话，那个脸色很难看。当初出这个点子的是你，说话不算数的还是你。如果开发商品楼的钱全部追回，那是两三个亿的资金，自己的这个厂肯定是办不下去了。他问出纳：“家里有现金多少？”出纳说：“两百万吧。”邹总说：“整扎的，你把它一起装了，我有用。”

邹富贵亲自开车去廖东方家。廖东方的家是一栋小两层楼，厨房就在楼下的院子里。他把车子紧贴着院门一停，车门打开脚一蹬，一鼓鼓隆隆的麻袋就滚进院里，他往厨房里一拖，说：“大嫂，我这袋东西搁你这里一下。具体情况，我等会跟大哥说。”

在回厂路上，邹富贵把车停在一僻静路边，专心给廖东方打电话：“你现在在干什么？你身边没人吧？你没想过你早上那个电话给我的打击吗？接了你的电话我死的心都有。要想不死，我只有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我刚才亲自拉了一些现金去你家，希望你能给我各方面疏通一下。拜托你了。我自己人面不熟，我一向都是靠你的，希望大哥这次再给我出出力。只要你给我办成了这事，小弟日后会感谢大哥的。”

廖东方听着半天没作声，最后说：“好吧，我给你试试，但我也不能保证送了钱就有效果。我会尽力的，你放心吧。”

邹富贵说：“我工作到位了，也就死而无憾了。”

廖东方中午回到家，一进厨房，见墙角竖着半人多高的鼓鼓麻袋问道：“这是什么？”老婆吴氏说：“不知道，是邹富贵搁这的。”廖东方说：“你猜会是什么？”吴氏说：“像是书吧，凹凸不平的。”老公贴近老婆的耳朵说：“是——钱——。”一边说一边去解袋口。打开，上面的一只大塑料袋里是几十沓一万一扎的，下面四个塑料袋是整封的四十万一包。两个倒吸一口凉气，马上心跳剧烈地把五个塑料袋分别拎了上楼。

吴氏说：“邹富贵咋突然一下大方起来了？”

廖东方说：“不是调查组来，他能这么大出血吗。他说是让我给他疏通关系用的。这下儿子出国的钱不用愁了。高中毕业还有两年，很快的。”

吴氏说：“他不是让你帮他疏通关系的吗，你咋能都留下？”

“跟你说你也不懂。你就相信一个副市长的能耐吧。在江城，我廖东方说话还是一言九鼎的。怎么，你不相信你老公？”

“好好好，我相信你，我老早就看出廖东方不是凡胎，一没背景二没使钱，却能几年一个台阶地上，而且走的很稳。邹富贵抱你的大腿是抱对了。”

夫人的话让老公很是受用。廖东方想，这个邹富贵，如果不来这个调查组，如果我没给他撂下那个狠话，他一时是不会拿出这么多现金来，因为前不久他已经出了十套房子的钱了。今天他不过是把过后该出的佣金提前支付了。你得了几个亿的好处，你总不能说付了十套房子的钱就一劳永逸了吧？

廖对着那四包钱自言自语：人是不错的一个人，就是灵活度欠缺。老子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的，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你只要把握好了机会，福祸改变都是瞬间的事。

在过后针对原柴油机厂国有资产流失的专题会议上，大多是廖东方慷慨激昂的发言。他说：“这个我有责任，先前我也是在扶持壮大民企这块考虑多了一些。昊天的转型成功，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按照它目前发展的规模，优惠给它的，不出五年就可在税收上全部收回，还有今后多少年的上缴呢，大家不用算，心里都很清楚，肯定是我们政府赚了。不过，上面既然明确指出了，我们再一条道地走下去，就是对上面的不尊重。我的意见是，未建房的那小半地暂时收回，以后是拍卖还是怎么的再说，目前是让大家商量该让昊天公司补缴多少才合适？他眼前的转型还有大量的资金缺口。”

陆市长接着廖的话茬说：“前两天，我说不归我管，昊天汽配公司还是把一张资金缺口的报告递到我手上。他说，产品供不应求，想再上一条生产线。资金缺口一个亿。”

书记接上说：“以上陆市长、廖副市长说的都是很实际的问题，这优秀的民企扶持好了就是一只不断生金蛋的鸡。不过我们也不能不给调查小组面子，这样吧，我的意见叫他邹富贵补缴个两千万，大家看是多还是少了？”

“这个数，我看也差不多。”国土局长马上附和道。他的附和除了是支持领导，还有那套白得房子的缘故。当初由廖副市长提出老厂址土地让邹富贵建商品楼补贴转型资金缺口时，也有一个附议，就是给相关单位的一把和主要市领导弄一套房子。当时大家都没有吭声，就是表示默认了。

余下，税务局长、城建规划局长都表示了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