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雪降临山谷的那一天早上，塔什合拉县城传来了少数武装暴徒，裹胁当地一些受蒙蔽的维族群众，有计划有预谋的打砸抢烧，冲击政府机关，致使无辜汉族群众出现大量死伤的骇人消息。

而就在当天中午的时候，塔什合拉边防站竟然也受到了冲击。

一伙儿武装暴徒驱使群众团团包围了边防站的驻地，他们不但残忍地杀害了哨兵，甚至还试图冲进边防站里抢夺武器。

而这伙暴徒当中为首的就是那个素来在达坂村人见人弃的败类，因为县城监狱被冲击才侥幸逃脱的死刑犯，绰号“屠夫”的死硬疆独分子——玉素甫•艾山江。

天将傍晚的时候，形势已经越来越危急，暴徒们四面放火，眼见边防站的大门就要被冲破，官兵在示警无效的情况下，不得不开枪进行了自卫还击。眼见得有武装暴徒受伤，狂躁的人群这才在风雪中一轰而散。可是由于天色将晚，敌情不明，和上级的联络又因为大雪中断，因此边防站的官兵并未组织趁势追击。

因为他们的身上还肩负着更重要的职责和使命。

那就是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他们的首要任务，都是时刻警惕注视着国境线上的任何风吹草动。

可是站里每一个人的心情却又都是无比的压抑和沉重。

因为“屠夫”艾山江率领的那一伙武装暴徒溃退的方向，正是达坂村。

从黄昏到午夜，狂虐的暴风雪越来越大，连绵不绝，而和上级的联络也始终不畅通。就在边防站的最高军事首长拿不定主意，是否该向达坂村方向派出一小队跟踪巡逻哨的时候，他却得到了值勤班长许则民紧急报告的一个惊人消息。

年轻的边防军士兵罗丹，竟然冒着上军事法庭的危险，只身携枪失去了影踪。

(待续)

第一章

往事如烟（下）

1

狂风肆虐，暴雪席卷，整个塔什合拉山谷仿佛陷入了史前的混沌当中。

而此时浑身汗湿，刚刚徒步穿越了整座山谷的罗丹，已经可以隐约看见了达坂村的轮廓。这一路上，漫天飞舞的风雪几乎把他变成了个移动的“雪人”，他的两条腿更像是灌铅了一样的沉重麻木，简直是举步维艰。

一直到摸索着接进村口，罗丹这才放慢了脚步，他的右手食指依旧紧扣着半自动步枪的扳机，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努力瞪大了眼睛，谨慎戒备地向着一片寂瞑，连狗都不吠的村里搜索前进。

罗丹早就知道，“屠夫”玉素甫•艾山江是整个南疆地区最臭名昭著的分离主义分子，而现在的他更像是一只已经发了疯的野兽，什么危险残忍的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可是尽管罗丹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是眼前目睹的一切，还是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寒而栗。

从村口开始，一路上横倒竖卧着好几具已经烧焦了的尸体。

村里凡是曾经和边防站以及汉族人有过亲近接触的维族人家，房子一律被无情地纵火焚毁，甚至在漫天强劲的风雪中也依旧余烬未了。

这个达坂村的叛逆玉素甫•艾山江，看起来他不但极端仇视汉族人，甚至对曾经鄙弃过他的同族人也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仇恨。

一想到身为拥军模范的阿纳尔江老汉，罗丹的一颗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

可当他悄然靠近了阿纳尔江家院门的时候，却多少有些诧异地发现，由自己和战友们当初亲手重建的石头房子依旧伫立在风雪中，甚至还是那样崭新，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被焚毁成一片瓦砾。

这使得罗丹的心理油然生出了一丝侥幸。

只是这一丝侥幸还未来得及在罗丹的心底波散开来，他就一眼瞄见了院子里被折断成两截，弃置在一旁的热瓦普。

罗丹不由得心一沉，紧接着，他就看见了满身白雪覆盖的阿纳尔江老汉，此刻正悄无声息地蜷缩成一团，僵卧在葡萄架下大滩冰封的血迹旁。

几乎就在同时，罗丹的眼神猛然间凝固住了！

尽管那一刻正漫天飞舞着塔什合拉山谷几十年未曾有过的暴风雪，天空也正密布着达坂村从未有过的昏黑莫辨的夜色，可罗丹还是透过敞开的石屋房门，异常清晰而又残酷地看见了一小段裸露的手臂。

那是一段少女特有的白皙，纤细的手臂！

那一瞬间，罗丹忽然觉得自己浑身轻飘飘的，而自己的头也开始嗡然作响，五脏六腑更是骤然翻滚搅乱成了一团。他的眼前已然是一片模糊，而脚下离屋门那一段咫尺之间的距离，此时却仿佛千山万壑一般地难以逾越和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失魂落魄的罗丹终于挣扎着一步步捱到了石屋门前，也终于看到了自己最不愿看到的，人世间那最惨绝人寰的一幕。

(明日更新)

2

此刻，阿依古丽仰面无声地躺在门首里边的柴草垛上。

尽管她还大睁着眼睛，可是她那如同花蕊一样娇艳美丽的生命已然逝去，无可挽回。

她的衣服凌乱地散落了一地，而她裸露僵硬却依旧不失秀美的少女侗体上，则布满了各式各样的淤青和伤痕。

此外，她的致命伤在颈下。

毫无疑问，禽兽不如的暴徒们在疯狂凌辱了她的身体之后，最后又残忍地用疆刀割断了她的喉管。

可她那此刻依旧带着倔强表情的脸颊，紧抿着的嘴唇，以及那一双在散乱的头发覆盖下依旧努力睁大着的瞳孔，无不显露出这个性格刚毅坚强的少女，即使是在人生最后的关头也依旧保持着仇恨的反抗和不屈。

罗丹虚脱一般无力地倚在门首，长久地注视着阿依古丽栩栩如生的脸庞。

那一瞬间，他的眼前似乎突然幻化出一只圣洁的白鸽，随着岁月的尘烟孤单地飞向了遥远的天边。

他就那样徒劳地看着它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直到最终惘然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罗丹终于回过神来。

他默默地放下枪，慢慢地脱掉了身上厚重的军装，然后缓步上前，跪倒在了阿依古丽的身旁。在把军装轻轻地覆盖在了阿依古丽纤细娇小的身体上之后，罗丹拼命屏住呼吸，用颤抖的手掌为她阂上了大睁的眼帘。

3

连他自己都有些奇怪的是，在接触到阿依古丽冰冷的眼帘那一刹那，罗丹痛彻的心就仿佛安定了下来一样，而他原本迷乱飞散的思绪，也即刻恢复了全部的冷静和理智。

从始至终，他甚至没有掉一滴眼泪。

他只是在认真地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又重新拾起了地上的枪。

他站起身来，不再去看阿依古丽，而是如同每次执行普通的军事任务之前一样，异常冷静地仔细查看了一下枪械和弹夹，并再一次推弹上膛。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该去做什么。

同时他也很明白，现在绝不是痛哭和哀伤的时候，因为那样只会让恶魔的阴谋得逞。

此刻，真的应该感谢屋外这漫天搅动的风雪，因为就算艾山江和他的手下现在已经越过了边境线，罗丹依旧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顺着风雪中的足迹，追寻到这些嗜血豺狼的影踪。

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也必须血债血偿。

可就在罗丹冷静地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正要转身走出房门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却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

他转过头，看见在自己军服的衣角下，阿依古丽僵凉的右手依旧死死地攥紧着。

罗丹稍微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再次蹲下身来，但却费了很大的气力，这才勉强撑开了阿依古丽的右手手指。

手心里面，是一块包装纸几乎已经褪了色的“白兔”奶糖。

那一瞬间，罗丹呆住了。

紧接着，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一种超越极至的巨大苦痛和悲怆骤然席卷而来，这让他原本冷静的神经顷刻间土崩瓦解，同时也立刻将他坚强的心切割得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