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其实有点义气，平时是只铁母鸡，但最近看我提不起来精神，又看到店里赚了不少钱，关上店后主动请我进城吃饭，我要求吃中华手抓，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这才叫羊肉，但我也不敢多吃，怕猛地塞心，喝下最后一口羊汤我起来去买了单，她生气了说：“说好是我请客的。”
“说说而已，在我这从没让女人买单的道理。”前段时间折腾的那几千块差不多都贴到了她店里，现在这单一买，我就真剩下几十块烟钱。
她掏出五百从桌底下给我。“那。”
“这是干嘛？”
“工资。”
“工个屁资，我什么时候帮你打工了，我是朋友给你帮忙。”
“你身上总要带个钱。”
“我有办法。”
她犹豫了一下，我抓住她的小手推回去。“你对我好我记得。” 其实得到她的人钱还不都是我的，人财两得只是先后次序的问题。
她被我感动了，低声说：“真记得啊？”
“除非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下雨雪。”我临走的时候，素草也跟我要过承诺，我把这首《上邪》一念，她眼泪当场哗哗流，这次再用果然丝毫不爽。眼见着韶华的眼圈红了，我又说：“多大的事情就把你感动着，要真对我好，就让我进屋去，厨房我睡不惯。”
她啐了我一口，似笑非笑，风*入骨。“走吧。”
我大喜。“回家？”
“逛逛去。
我情绪随之低落，一看表九点。“店都要关了，还是回去吧。”我想趁热打铁把我的小床搬到她的边上，最好是连床也不用搬，人直接过去就行了。她哪会不明白我的意思，看她那对乱转的贼眼珠子就知道她又在和我装傻，她伸出两根青葱小指威胁我。“逛不逛？”
我找借口。“不是不逛，是听你说过金城晚上九点以后街上不太平。”她是说过金城是重工业城市，一个区几个厂矿就占去了大半，晚上九点后大多数职工熄灯睡觉，第二天早上好上班，所以这个时候大马路上要不是就是丨警丨察，要不是就是混混。
“那又怎么样？”
“你就不怕让人……抢了？”其实我是想说“轮了”，但好在悬崖勒马。
“就几百块。”
“看把你大方的。”
“那要你跟着干什么啊？混混也怕，他们能混咱们就不能混？盲流我跟你说，这世上的人都是混混，第一混的是现在，第二混的是未来。
“第一是混球，第二是混蛋。”
她狠狠的掐了我一把。“再说一遍？嘴又贱了是不是？”
我搓着胳膊和她保持距离，委屈的闪着泪光。“逛还不行。”
“这还差不多。”她手一指说：“那边。”
我一看就知道要往黄河风情线去，也好，这十里逛下来可以增进我们的友谊，爱情不一定是友谊的产物，但友谊绝对是爱情的借口！想到这我就答应了，然后路过一个烤羊肉的摊子叫师傅给提上两瓶黄河王。
她说要一瓶就行了，还说我老喜欢灌她，不灌她她能束手就擒吗？就算她最终妥协，这也是给她自己一个台阶，酒后失身纯属正常。
我拿打火机撬开递过一瓶塞给她。“你知道人生四大蠢事是什么吗？”
她犹豫了下接过啤酒。“什么？”
“儿子嫌他娘丑，饭前便后洗手，大姑娘养条狼狗，还有就是逛街不喝啤酒。”
她笑了。“你就编。”
这的确是我现编的，连我都佩服我的急才。“逛街不喝酒，如狗满地走，喝酒逛街方显英雄本色，你不是自诩为女混混吗？那就拿出点样子来，别一天到晚装个淑女似的。”
她受到了刺激，扶着栏杆子“咣咣咣”几口就下了大半瓶，豪爽的不得了！我撬开另一瓶喝了几口，看她桃花沾面心下大喜，又陪着她走了一段路，正打算调戏调戏她，谁知她“噌”的一下爬上了河边的栏杆双手张开在上面摇晃，她穿得可是高跟鞋，不小心这高跟一撅折，我可能就再见不到她了！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忙拉住她说：“小心掉河里去。”
她喝不了酒，刚才吃手抓的时候已经被我灌了一瓶多，现在多少是有点到量了！她把酒瓶子往河里一甩。“掉河里就掉河里，我……我会游泳，我在游泳池可以游……游五十米……”
“接着就下潜一辈子，女人天生三两酒，你丢人不丢人。”
“我不丢人——”
她有点激动，我急了说：“下来下来，不下来我拽你了？”
她一只手让我牵着一只手扶着我的肩，蹲在栏杆上傻乎乎的看着我。“你上来好不好？”
我拽她，她一边拍打我一边大叫：“你再拽我……我骂人了！”
我干受了她几掌才把她扶稳，她打了个酒嗝半眯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说：“盲流，我给你唱首歌吧，保证绕梁三日，绕河一周，让你听完了欲仙欲死，死完再死，就像翅膀一张飞到了维也纳的金色大厅一样。”
酒醉的女人格外妩媚，我握着她如绵的小手心里潮了，天空繁星闪烁，四周悄悄无人，树叶沙沙作响。“你唱吧我听着，唱完了可要下来！”
她挥着另一只手打着拍子说：“那我就唱了。”
“唱吧！”
她“吭喀吭喀”的清清嗓子。“那我真唱了？”
我给她以鼓励，心想无非就是些《烦》啊《闷》啊之类的玩意，忍一忍权当做驴叫唤算了。“唱吧。”
她看我数秒突然捂着脸说：“我唱不出来。”把手在嘴边圈成了喇叭状对着黄河尖叫了几声，分贝高的能震碎玻璃，在夜色中远远传出惊了黄河边栏杆下犄角旮旯里一对正抱着对啃的小青年。
他们跑上来哀怨的看了我和韶华几眼，韶华嘿嘿笑道：“不好意思。”
那男的好像骂了一句，那女的忙拉住他，然后俩人怏怏的走了。
“舒服了就下来吧！”
“你担心我？”
“是，我是担心你，在金城里你就是我哥们，做哥们的让哥们担心，你方韶华不仗义。”
“谁说我不仗义，只是我郁闷就想找点事发泄发泄。”
“你有什么好郁闷的说出来不就完了，我当你的听众。”
“这你不懂，郁闷要是能说出来就不叫郁闷了，它最先是周期性的，再发展就变成间歇性的了。”
我趁她愣神把她拽了下来，她贴着我呼吸打在我脸上麻麻的，我一冲动，双手一圈就让她到了我的怀里，她仰着小脑袋看着我明亮的眼睛，双掌压着我的肩膀像要和我跳一曲“二步”，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干嘛？”
我圈她小蛮腰的手猛地一紧。“你说干嘛？”
她带着一股酒香的呼吸让我眩晕。“松开。”
现在松开就是傻子，我低头想去吻她，她头一偏把我一推就滑到了一边。
抱她吻她这都在我今天的既定计划之内，在这紧要关头她都能全身而退，我败的是一塌糊涂。“那……那还是走走？”
她含糊的“嗯”了句，估计是害臊了，赶几步背着手走在了我的前面，我打算先缓和缓和气氛再继续攻她的碉堡。“韶华，你没怪我吧？”
“怪了，你趁火打劫。”她头也不回只顾踢着石子。
“你知道当贼的为什么喜欢趁火打劫？”
“为什么？”
“因为有打劫的必要，只怪你长得沙，我把持不住。”
“呵，你又不是动物！”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我觉得我俩还能发展一下。”
“没可能的。”
“为什么？真正的爱情不受任何物质约束。”我以为她嫌我穷，英子的事对我打击太大。
“胡扯什么呢？土驴，你素草呢？”
“说她干嘛呀，我是说咱俩……”
她生气了，回头瞪了我一眼。“滚，我没空和你玩。”
不想玩就是想来真的？她不会要和我结婚吧？看她也不是那种人，何况我是有媳妇的人了，只有素草那姑娘才会把挑了鱼刺的鱼肉喂到我嘴里，才会嗑一天的瓜子瓤包在手绢里让我几口吃光，才会在大冬天零下二十几度为我剥毛栗子让风把手打破，而她只会让我睡厨房，让我下苦力吃菜包子，让我当公公她当娘娘奴役我，还经常鸡蛋里面挑骨头脸黑得跟锅底子一样，这样的女人娶回家我妈的心脏病都要犯了，说得再难听点，晚上想换个姿势她都要翻你的白眼，娶妻如此，与死无异……
正想着，远远见对面走过来几个人，我忙赶几步和她平行，再近点看都是一些半大不小的娃娃，擦肩而过时，我感到对方的眼神有点不善，又走了几步发现那些人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对韶华小声说：“我数三下咱们就跑。”她和我对视一眼然后“嗯”了一声。又走了几步，我听见有脚步声正准备数数，一回头看追上来的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娃娃，他脑门前染着一撮红毛，穿着牛仔裤和紧身T恤，对着我结结巴巴的一边说还一边回头。“我……我哥让你们过去一下。”说完回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花园子。
二傻才过去，虽然不怯他们，但没有摩擦的必要。“你哥让我们过去干什么？”
那娃娃不敢看我的眼睛，估计是派出来练胆的！还是说：“我……我哥就是让你们过……过去一下。”
韶华抢在我前面看着他。“娃，你不回家换尿布去，在外面瞎混些什么？滚回去和你哥说，连抢个钱都不敢自己出面，混混当的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接着在他脸上拍了两下。“要不叫你哥过来，我们就不过去了。”
那娃娃怕了，回头就跑，韶华突然牵起我的手，我愣住了，但马上反过来想搂她，她打开我的手说：“别过分，以后只能我主动牵你，你不能主动牵我知道吗？”
我叼起香烟说：“知道，娘娘，以后我就是你的性奴隶。”
她一笑带着我的手甩了两下，惬意啊，真希望这条风情线不止十里，就这样一直走下去……